误把百草枯当调味料炒菜，两人命悬一线，只剩一个办法……

误将剧毒农药百草枯当成调味料炒菜，37岁的广东茂名高州人李顺和52岁的李龙在数天后开始出现中毒症状。可由于这一药品攻击的主要靶器官就是肾脏、肺脏，两人的双肺开始不逆转的纤维化，只剩下肺移植一条途径可以治疗。病情危重已难于转送广州接受治疗、等候手术。

于是，当地高州人民医院进行了积极的治疗，甚至动用了昂贵的ECMO来部分或全部替代中毒者的双肺运行；400多公里外的广州则先是派出ICU专家协助，继而在同天获得两例器官捐献肺的情况下，组织了18人的肺移植团队前往进行肺移植手术。一天之内，同时完成两例肺高度纤维化患者的肺移植，这在全球范围内的极端罕见。

漫长的后期康复、治疗，两名同时换肺迎来新生的患者先后脱离呼吸机，身体各方面机能也开始慢慢恢复。“没想到还能活着回家过元宵节，自由呼吸，真好！”2月19日下午，李顺先期出院时由衷的感叹道。而在两人成功康复的背后，是广医一院肺移植团队和高州市人民医院两地数十名医护的艰辛努力和付出。

在四百公里外的县域医院同时进行两台肺移植手术，紧张程度可想而知。

400多公里外发来了会诊邀约

两汉子误服后出现肺部重症

广州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ICU副主任医师桑岭是最早赶去高州驰援的广州医生。而一切的一切，源自于2018年12月18日的一个会诊。应会诊要求，他赶到400多公里外的高州时，见到了李顺、李龙时，已经住进高州市人民医院的两人，肺功能已经开始慢慢的衰竭。

再一溯源，原来是两人在四天前做饭时，误将散装的剧毒农药百草枯当成了调味料，炒进了菜里。

百草枯，一种剧毒的除草剂。农业应用时，除草效果非常迅速，一旦进入土壤后能迅速与土壤结合而纯化、无毒。可这一农药对人体的毒性却异常的大，口服中毒后死亡率极高，迟至今日仍未发现特效解毒药剂。

在百草枯发明之后，包括我国在内的不少农业国家里，都曾出现过有人口服百草枯自杀的事例。一些医学影视剧中也做过不少的科普，由于该药品非常霸道的攻击人类的肾脏、肺脏，往往只要摄入超过10毫升就会致命，摄入超过20毫升就会出现不可逆转的肺纤维化，肺会失去弹性，不能氧合，中毒者死于缺氧。

“摄入者的双肺会在一定时间内，慢慢的纤维化，而且不可逆转。这一过程无法更改，除非进行肺移植”，桑岭表示道。

残酷、霸道的是，这个死亡不是一个迅速的过程，可能维持一两周时间。医学界的共识是，对口服百草枯自杀的人而言，“它会给你后悔的时间，但不会给你活下去的机会。”

剧毒，且造成的结果过于残忍、残酷。目前已被许多国家命令禁止或者严格限制使用。我国自2014年7月1日起，撤销百草枯水剂登记和生产许可、停止生产，2016年7月1日停止水剂在国内销售和使用。但在我国农村地区，迄今散存着一些当年留下的存货，类似的中毒事件依然零星发生。

“我赶到高州时，两人中一人已在接受氧疗，一人则已上了无创呼吸机。”在和前往会诊的化学中毒专家们达成共识后，桑岭明确了两人的诊断。同时明确的就是，两人的生命只能是通过肺移植来挽救。

在给出了相应的建议后，桑岭回到了广州。两名中毒者也上了中国人体器官获取和分配网络的等待名单，等待规格为最紧急、最急切的那一类。

时隔三天，他再次参与广东省卫健委组织的联合远程会诊时。两名中毒者的症状已经持续加重，仅仅通过无创呼吸机、插管呼吸机来维持呼吸，已不足以维持人体生命所需的耗氧量。

“立即使用体外人工膜肺(ECMO)维持，等候器官捐献肺”，此时再将两人转送到有器官移植资质的广医一院接受手术，已属不可能。桑岭等会诊专家给出了最为直接的建议。

前面上着ecmo等肺，良好的维护为肺移植提供了契机。

全力抢救

上着昂贵的ECMO等肺

两位中毒者入住的高州市人民医院，是我国最大的县级医院。由于其特色集中在心脏外科，手术和治疗过程中有过大量的使用ECMO的临床经验，用这一设备维持住两人的生命问题不大。

可这一设备的代价高昂和众多的并发症，注定了即便使用ECMO也仅仅是权宜之计。最为根本的，还是要能等到合适的公民器官捐献肺。

一天过去了，没有类似的案例。

两天过去了，依然没有类似的不幸案例。

两人先后接上ECMO的七天后，12月28日，一名40多岁的车祸后脑死亡男性，经广医一院极力抢救回天乏术。

其家属表达了全器官捐献的意愿，器官获取组织第一时间将血型等基本配型情况进行了搜集，A型，如果捐献肺能用，合适用于李顺的肺移植。

几乎同期，广州市内的另一所三级甲等医院内也有了充满爱心的全器官捐献案例。血型O型，适合李龙接受肺移植。

两个合适肺源的同期出现，注定了28日是一个非常繁忙的日子。因为他意味着肺移植团队需要在同一天时间里，开展两台肺移植手术。这需要加大支援的人手，也意味着需要至少两个团队护送着爱心器官捐献者的捐献肺，前往400多公里外的茂名高州。

广医一院院长、肺移植团队带头人何建行先期就组织了一支包括他在内，附带有器官获取组、手术组、麻醉组、护理组、重症医学组移植内科组共18人组成的移植团队。在当天分批乘坐高铁前往高州。而广东省卫健委为这一驰援行动一路开设绿灯，并火速批准了18人的行医、手术、治疗等变更事宜。

“如果从广州到高州，驱车的话，平均需要5个小时左右，是符合从取得捐献肺，到肺移植手术的时间差要控制在六小时内要求的。但路途遥远，中间不可控的事情太多了，我们耽搁的起，两个等肺的患者耽搁不起啊”，器官获取组负责人，徐鑫主任表示道，稳妥起见，所有18人团队成员全部乘坐高铁前往，包括运送肺源的两组人员。

每一台移植手术背后，都有一个不幸事件发生，在广医一院内，获取医生为器官捐献者默哀。

获取捐献肺前

不计成本的大量用上了白蛋白

器官移植案例中，肝肾的移植数量一直排在前列，甚至心脏移植手术的数量都能超过肺移植手术量。

并非由于捐献者不愿捐献肺脏，实在是由于肺脏这一可直接通过呼吸道与外界相连的脏器太过脆弱。如果肾脏的捐献使用率是10的话，肺脏的捐献使用率可能仅仅是1.太多的捐献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通过三次严苛的移植前评估。

为了保证捐献肺健康运用，肺移植中的器官获取组专家们，往往会在捐献前大剂量的使用昂贵的白蛋白，不计成本的使用。对于器官捐献者而言，这些昂贵药物难于挽救他们的生命，但却能让捐献器官保持在一个较为健康的范围，确保移植后能继续保持功能。

28日这天，广医一院的肺脏获取，操刀人是徐鑫。判断捐献者状况，捐献前的临终告别和后续的肺脏获取，他都在场。“捐献肺取出，用了半个小时，在用特殊的冷藏材料和灌注液进行了严格处理后，我就上路了。”

来不及向更多的向器官捐献者表达哀思、敬意，他火急火燎的赶到高铁站，在铁路部门的配合下登上了最近一班开往茂名的高铁。2小时抵达茂名，然后乘坐早就等候在那的救护车赶往高州人民医院。

前后花了4个半小时的样子，比开车前往要快，要有保障。

而就在徐鑫火烧火燎赶往高州的同时，何建行、韦兵等众多的移植外科团队已经开始在高州当地的手术室内，对李顺进行移植前的预处理。

徐鑫赶到手术室时，立即就投入了对捐献肺的修剪工作。

去除冗余部分，分离成左右两肺移植进去。肺与支气管之间的衔接吻合，由何建行亲自操刀，肺动脉、肺静脉的接驳，同样由他主刀。每一部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着。

“由于患者基础条件差，心脏状态也不理想，而且使用ECMO（体外膜肺氧合）时进行了抗凝治疗，在这种情况下进行肺移植手术创面渗血多，这些是我们最大的挑战。”徐鑫表示道，他们在手术过程中一边要保障ECMO的正常运行，一边要进行止血，同时尽可能加快手术的速度，避免意外的发生。

更让医生们争分夺秒的是，在第一台手术开展后的2个小时左右。另一组从广州兄弟医院获取的肺脏也抵达了高州人民医院。为确保移植肺的健康、合适，另一台手术也立即投入了进来，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18人团队被分成了两组分别进行手术。

只是两例手术的最后吻合部分，都由何建行来亲自操做。

第一台手术进行了6个小时，第二台手术耗时7个小时，虽然错开了两个小时的手术启动时间。但广州这班医生依然在舟车劳顿后，和高州人民医院的医护团队奋战了超过11小时。

全程参与并完成两台移植术后，广医一院院长何建行、高州人民医院院长王茂生方才松了口气。

在县医院完成高难的术后护理

两位肺移植患者活下来了

肺移植除了手术，术后管理也是关键，要面临抗感染、抗排斥等几道大关。何建行教授团队顺利完成手术后，大部分组员返回广州，留下重症医学组及移植内科组的专家，继续与高州医院密切合作、共同管理、克服重重难关，只求获得最佳的效果。

术后第一天，相对年轻的李顺便撤除了ECMO，术后第五天顺利转入普通病房进行康复训练。

而相对高龄，移植前身体状况略差的李龙则在经历了众多的康复关卡后，最终也得以转危为安。“在为其撤离气管插管呼吸机后，他再次出现了感染情况，我们不得不又再次插上了气管插管”桑岭表示道。

移植内科组巨春蓉（红衣者）主任先后三次到高州指导治疗。

而移植内科组主任医师巨春蓉，则前后三次前往高州参与救治工作，从开始术前会诊到术后每天药物治疗方案的精细化调整，每一步都不曾轻视。

徐鑫介绍，广医一院肺移植团队能够成功完成高难度肺移植手术，曾为ECMO开机超过3周的患者顺利实施了肺移植手术，也为81岁老人成功“换肺”，还为有需要的患者进行了二次肺移植，更刷新了世界肺移植术后患者生存时间超过14年的纪录，将“快速康复”理念引入肺移植手术中，成功实现了肺移植术术后早期手术室拔除气管插管，至今已完成各类肺移植手术250例，心肺联合一直手术11例，“不过这还是首次组团在县级医院开展肺移植手术。”

在基层医院开展肺移植手术难度极高，此次广医一院的肺移植团队在高州医院同时开展两台双肺移植手术、并且两位患者在术前都已经需要ECMO支持、术后均得到较好的恢复，可说是打了一场漂亮的“硬仗”。更重要的是，在“百草枯中毒”这种高度致死性疾病上取得了可重复的一个成功的经验。

元宵节这天，圆圆满满的日子，李顺顺利出院了。

李龙，出院也指日可待！

“医务人员给了我们第二次生命，感谢医生，感谢肺源的捐献者。”两人都由衷地表达出了对广州、高州两地义务人员的敬意，并表示以后会更加“感恩”和“过好今后的日子”。

（文中误服中毒者李龙、李顺为化名）

南方都市报（nddaily）报道

南都记者 王道斌 通讯员 韩文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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