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在华尔街的秘密作用

作者介绍：

万德卡·林完成了经济学的第一个学位，并获得了工业关系的硕士学位，在英国从事工会和成人教育工作超过20年，之后加入了Triratna佛教社群，自1994年以来，他一直在社群生活和工作。现在，他在英国和爱沙尼亚两地奔走，在塔林的Uus Maailm(新世界)区开设了一个佛教中心。他最新的著作《华尔街的佛陀：资本主义有什么问题？我们能做什么？》于2015年3月出版。

“资本主义出了什么错，对此我们又能做些什么？”

佛教所面临的一项长期指控是它教导了一种方法去超越这个世界，而不是融入或者尝试改变它。尼采把佛教与顺从联系在一起;齐泽克认为对于特权阶层而言，西方佛教强调接纳现实和压力管理是一种方便的润滑剂，他们希望操纵世界而非直面社会的不公和他们自身的共谋。

有一些佛教徒的回应是可行的，但只有当佛教徒们通过其行为表达出“即使轮回没有止尽，他们仍关心世界的状态并试图去改变它”，而不仅仅是语言的时候，才最强有力。《佛陀在华尔街》延续了肯·琼斯、大卫·罗伊等人所提出的一系列观点，他们认为：佛教对于个人痛苦的分析也适用于社会。正如佛教的个人解脱之路展示了如何克服个人的贪嗔痴一样，一条佛教的社会解脱之路包含了克服社会经济系统被实例化的相同力量。

《佛陀在华尔街》将佛教教义与我们社会中最紧迫的问题相关联：社区、工作、环境、不平等、浪费等。万德卡所掌握的经济学知识在佛教徒发表对社会问题的意见时很少见。他是我的好朋友，我们经常一起讨论这些问题，而且我知道他写作的动力是致力于创造一个更美好世界的理想。

这是将总体见解和当今现实连接起来的佛教入世途径的一个清晰、全面和容易理解的概览。我推荐它作为佛教应该如何回应当今世界的指南。这个世界正因技术而快速发展；道德缺失、唯利是图的公司正变得越来越具有强大、浪费和剥削的属性；而这似乎正朝着生态灾难的方向急速发展。

但是，我在三个方面与万德卡的想法有分歧。第一，我们可以从佛经中了解社会的哪些知识。在谈及佛陀对社会的看法时，经常引用很多开示，特别是《阿含经》和《善生经》都提供了更好的社会生活方式。这些都出现在了《佛陀在华尔街》中，正如它们出现在我关于佛陀的书中一样。然而，我们如果从17000部佛经中，只能找到一小撮与我们关心的社会变化有联系，那就错了。即使有理由推断这对于佛陀来讲只是次要问题，佛陀更关心从世间中解脱。

我不认为这是正确的：佛陀开示中的大量材料表明佛陀与当时的社会有很深的接触。然而，他的社会参与形式与当时的社会有关，是前现代的，服从于对于我们来说甚至比古希腊更为陌生的力量。许多开示描绘了佛陀与拘萨罗国王——波斯匿王谨慎而又长期的接触。另一些则体现了他挑战婆罗门对于社会地位和种姓制度的自命不凡。最重要的是，当时的社会沉迷于夜叉和天神精神世界的影响，人们期望神或圣人来帮助、安抚它们。由此可能会推断：尽管他有永久的智慧，佛陀与我们之间的文化和时间距离，使得他不能成为解读晚期资本主义文化的源头。或许，我们可以抛开其中的差别来考虑佛陀是“如何”回应当时社会的，从而把它作为一个模型来参考。

佛陀的开示中谈及，他所遇到的人们承认万物有灵的世界观，并将其置于佛陀自己显现的更广阔视野中。对于想尽一切办法向天神做供养这一行为，他说：即使天神真的存在而且很强大，但要明白，他们也并不能够提供关于人生问题的答案，答案应当在人们的心中。作为一种典范，这表明佛教徒们可以向主流社会提供的最大供养是一整套价值观，以及充分体现这些的人物榜样。我们需要解决人们当下和直接的问题，学会从佛法的角度来审视这些问题。

这使我产生了第二个观点上的分歧，即关于我称之为“主流正念运动”(它不应该被称为“世俗化正念运动”，这限制了它的范围)。

万德卡对这一运动的描述主要聚焦在商业环境中的正念，并引用了一些非常熟悉的热点关注：它是道德中立的，且无法防止企业擅用。我也有一些担忧，但我认为他们忽略了事情正在发生的范围和重要性。正如其被用于工作场所和商业领袖一样，正念和冥想正在进入教育、医疗、刑事司法、心理治疗、信仰社群、社会工作和许多其他领域。在这些主流正念的讨论中，聚焦企业部门是其实际特征。其核心是由头部机构和一波手机app及书籍协助的一场坚定实修者们的草根运动，且因其功效和已经受益的人们期望分享所学的知识，使得它正在以指数级别传播。是的，是有一些妥协，但我认为我们应该看看主流的正念运动，好比说：“这就是佛教大规模影响社会时的样子。现在，我们该如何影响它? ”

主流正念并不会正面挑战社会的价值观；相反，它与他们所造成的痛苦相接触，能给人以最强的动力。通过这种方式，它向人们介绍了一种可供选择的生活方式，并要求他们反思并掌控自己的生活。我认为，这种方法与佛陀的方法相类似；而且从长远来看，它的启示是完全革命性的。

我和万德卡都参与了很多年的佛教运动，我的第三点分歧是关于我们如何看待三宝的社会使命。万德卡认为三宝致力于创造我们称之为“一种以佛教为基础而生活和工作的新社会”，例如以社群和团队为基础的正命商业，为主流社会提供一种可供替代的选择。这些设置为希望修习佛教的人们提供了支撑条件，但我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考虑他们是否真的为更广泛的社会变革提供了可行的模式。他们不仅没有在四十年后产生这种效果，而且即使是非常坚定的三宝弟子，参与程度也大幅下降。

万德卡把参与这些活动的相对下降归因于与消费主义和个人主义的影响。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但在我看来一个更主要的因素是，很多人（包括我自己）都希望生活和工作环境能满足他们的需要，而不是与集体环境中能够达到的相符合。我们想要遵从自己的职业才能，在很多情况下，这些都涉及处于痛苦中的人们。我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成为了正念老师，另一些人是瑜伽老师、心理治疗师、调解员、教师、医务工作者等等。许多从事这类工作的人都觉得他们正在寻找有效的方法来体现他们的佛教修习。

实际上，我们正在跟随一种由佛教引发的社会变革模式。寻求创造一个与主流社会相分离的更理想的世界，而事实上是在其中建立了一块飞地。许多人可能希望在这样的一个空间里居住几年，但这不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我们需要这样的领地，但也需要拥抱正在发生的事情。我们需要一个由佛教引发的社会变革的愿景，它包含了人们在做什么；它需要包含主流正念运动；而我们需要在从事福利工作的职业和其他与我们价值观重叠领域的积极分子和工作人员中发现盟友。

我认为需要重新审视佛教徒们实际上在做什么来改变社会，并通过万德卡所提供的强有力分析来告诉人们。佛教的影响已经在西方社会中发挥了秘密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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