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患上老年痴呆后，恐同的她忘记了妈妈是女同这回事…”

如今的美国，同性恋已不再是禁忌话题，

然而过去的这些年里，对于那些异性恋家庭中的同性恋来说，生活的道路依旧充满了压抑和坎坷。

最近，纽约的一名Gay作家Brandon Sargent分享了他在一个女同家庭长大的故事——

一段因为母亲的性取向问题让家庭分崩离析，最终因为外婆突如其来的疾病，破镜重圆的故事.....

一切，要从几十年前说起…..

Sargent的母亲出生在密歇根州，90年代中期，母亲刚上高中那会儿，就遇见了Sargent的生父。

Sargent的母亲出生在一个严格的基督教家庭，同性恋这类话题基本属于禁忌，加上周遭人也将同性恋视为洪水猛兽，因此很长一段时间，Sargent的母亲不清楚也不敢想同性恋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的她和其他女孩一样，认为女孩喜欢男孩是天经地义的，尽管她自己对男孩并没有特别的感觉….

一天，母亲站在球场边，看着学校棒球队的球员们打球，一个戴着脏脏的球帽，留着长卷金发和略有些可笑的胡须的男孩走了过来，他主动跟Sargent的母亲搭讪，两人愉快地聊了起来。

再后来，他们顺利成章地恋爱，结婚，之后又生了Sargent的姐姐，Sargent和弟弟。

Sargent很小的时候，觉得一家5口的生活还算平静幸福。

Sargent不知道的是，在常人眼里无比幸福的家庭生活，却令他的母亲倍感压抑。

差不多在Sargent出生后不久，母亲开始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个女同，喜欢女人，这种性取向无法改变....

甚至早在遇到Sargent的父亲之前，母亲就觉得自己对女人的好感要超过男人，

她一开始只是想当然地以为对女人的感觉只是友情，最终还是要和男人在一起，成为一个“正常”女人的….

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Sargent的母亲开始越来越多听说女同Lesbian这个词，她在网络上接触到越来越多这个群体的人，她发现，自己对同性的感觉，和大多数人是一不一样的。

Sargent的母亲最终确认，自己就属于那个少数的群体——女同性恋…..

在确定了自己的性取向之后，母亲决定不再压抑自己，她开始偷看浏览关于女同的资料，看一些关于女同的网站，母亲的微小变化没有逃过父亲的直觉，他很快发现了妻子的异常，母亲对父亲越来越冷淡，越来越敷衍，夫妻俩终于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母亲觉得自己压抑了几十年，终于弄清了自己的取向，她坦言自己不想骗人，也不想委屈自己，打算跟Sargent的父亲提出离婚。

这给了Sargent的父亲当头一棒，在他的印象中，一个跟他生了三个孩子的女人却突然宣布自己不喜欢男人，而是更喜欢女人，这事儿简直不可理喻：

“圣经里说得清清楚楚，上帝让男孩跟女孩在一起，女孩注定要跟男孩在一起，你这是被魔鬼引诱了！”

他对妻子还抱有一线希望，认为母亲的取向是有办法挽回的，

于是，他将母亲女同倾向的事告诉了Sargent的舅舅，Sargent的外公和外婆，很快，Sargent母亲的娘家人全都知道了。

Sargent的父亲希望发动娘家人的力量，把Sargent的母亲这个“离经叛道”的女人拉回正轨….

娘家人听说了Sargent母亲的事也无比震惊，一个虔诚的基督教家庭，竟然出了一个女同性恋，这简直难以容忍…

很快，Sargent的外公外婆，舅舅群起而攻之，对Sargent的母亲展开了声讨，一场始于自家亲人的全员围剿开始了…..

这场围剿中，Sargent的舅舅和外婆最为积极主动，在他们看来，Sargent的母亲要么是脑子坏掉了，要么就是被魔鬼引诱了才会喜欢女人。

Sargent5岁的一天，他和母亲到外婆家过周末，不小心听到了楼上厨房传来的吵架声，

Sargent躲在门后，清楚地听到了母亲，舅舅，外婆三人的声音….

Sargent首先听到了外婆的咆哮：

“我养你不是为了变成这样的，你要明白！以后你怎么跟孩子讲？说他们的母亲喜欢女人？你这是让家族蒙羞！”

Sargent听到了母亲的回答：

“我相信我的孩子们爱我，他们会理解我的！”

紧接着，Sargent听到了舅舅的声音，他似乎把一张报纸甩得山响：

“花时间看看这个，这是一个新的讲座，很多认为自己是女同的女人都去参加了，帮助很大，参加的那些女人最终都改变了生活方式，变回了正常的样子，就在密歇根州，你为什么这么固执，就不去参加一下呢？！”

Sargent的外公虽然没有参与声讨，却也一直在旁边默默地摇头….

这样的争吵成了Sargent家里的日常，Sargent的母亲每天都精神恍惚，她想离婚却离不了，丈夫和娘家人都不同意，还隔三差五对她进行围攻，强迫她去参加所谓的“性取向转化训练营”，“彻底纠正奇怪的取向”.....

母亲这一段悲惨的境遇，终于在2001年迎来了转机.....

这一年，Sargent的外公不幸心脏病加重，病入膏肓去世了，临终前，外公对Sargent的母亲说了自己的心里话：

“我知道你在婚姻中过得不开心，以后，你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活着，不要让他人成为你人生的羁绊，我女儿值得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

外公去世一年之后，Sargent的父母终于离婚，离婚之后，Sargent的母亲毅然决然离开了父亲，独自一个人生活，Sargent则跟着父亲一起生活.....

然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Sargent的父亲，以及Sargent的外婆和舅舅，依旧没有放过母亲，

等Sargent和兄弟姐妹们稍大一点了，Sargent的父亲开始从孩子身上下手，经常在三个孩子面前指责前妻行为不端，并认为同性恋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在家里禁止孩子接触一切跟同性恋有关的事物。

Brandon Sargent

到了2008年，父亲甚至立了一个规矩，在家里不许播放水果姐凯蒂.佩里的“I Kissed a Girl”这类有同性恋暗示的首歌…..

父亲严厉禁同，外婆也不遑多让，她老人家对同性恋的训斥同样乐此不疲，每次Sargent去到外婆家，总会听到这样的内容：

“让你妈去听听讲座，改变一下自己的观念，为什么就不听呢？！”

长辈们所不知道的是，Sargent和兄弟姐妹们已经长大了，也接受了全新的思想意识，他们足以理解同性恋的真实含义，几个孩子悄悄地结成同盟，暗中支持母亲….

离婚后的几年，母亲开始和女人交往，正式过上了女同的生活。

而比起兄弟姐妹，Sargent有更充分地支持母亲的理由——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情窦初开，更渐渐发现，自己也是一名同性恋….

Sargent渐渐进入了青春期，他意识到，自己并不喜欢女孩，而更钟爱男孩子，

而比起母亲遭受的压抑和痛苦，

他更加郁闷地认识到，尽管已经是2010年以后了，他依旧不敢向周围的任何人出柜，毕竟母亲血淋淋的例子就在前面….

和外婆待在一起时，Sargent越发痛苦和不自在，外婆对母亲的抨击在Sargent听起来，怎么都像是在批评他自己…..

更令Sargent心惊胆战的时，他害怕外婆知道自己也是一名同性恋，那原本就矛盾尖锐极度对立的家，从此将永无宁日。

到Sargent读高中的时候，他开始步母亲的后尘，准备向世俗的压力妥协。Sargent想尽各种办法，向周围人，尤其是外婆和父亲隐瞒自己的性取向...

为了不让周围人看出问题，他努力尝试更多传统的“男性化”的运动，如橄榄球，篮球之类的…

更为了尽快摆脱来自外婆和父亲的压力，Sargent拼命学习，想努力考到外地的大学，最终，平均成绩常年保持在GPA4分以上，Sargent如愿以偿离开密歇根，去了纽约的大学，成功远离了家人….

去纽约读大学以后，Sargent仿佛获得了新生，他接连获得奖学金，还找到了人生第一个男票，来自洛杉矶的一个阳光男孩。

大学里的氛围相对开放自由，Sargent生平第一次向周围的朋友出柜，还生平第一次在公开场合和男朋友牵手。

除了父亲和外婆，Sargent几乎向认识的所有人都出过柜了….

Sargent和母亲

他心中还是有隐忧：他害怕自己出柜的事迟早会传到老家，传到父亲和外婆的耳朵里....

八卦比他想象的传得更快，不久之后，父亲便知道了Sargent和男人约会的消息，他不再跟儿子聊天，只是偶尔发一条短信......

回到老家，Sargent感到周遭的人和事依旧像一张无形的网，让他难以逃脱，无比压抑。

母亲似乎依旧没有获得外婆的谅解，

而他自己，依旧不敢对母亲以外的家里人出柜。

他开始有了不详的预感，他和男孩子约会的事，外婆说不定已经知道了....

这一切在不久之后，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揭开了谜底。

原来，在Sargent刚去纽约读书的那会儿，外婆的脑袋就检查出了肿瘤，在成功摘除之后，外婆的大脑功能却迅速退化，她开始失去一些记忆，还变得越来越嗜睡….

某次外婆在开车的时候突然睡着，碾到了别人的腿，她的驾照被吊销，并从此住进了医院，医生宣布：

老人家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后面的日子恐怕都要在医院里度过，以后忘记的事也会越来越多….

自从外婆被宣布患上了老年痴呆，Sargent的母亲就成了来看望她最频繁的人，Sargent也偶尔陪同母亲去医院看望外婆，他惊讶地发现，患老年痴呆症后的外婆几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刚一见面，外婆就主动对着他和母亲笑了起来，然后开始拉着两人，聊母亲高中时候的事情…..

根据医生的描述，外婆的老年痴呆症最近越发严重，她过去的某些记忆却异常清晰敏锐：

她记得20多个孙辈的生日，记得和丈夫的每一次约会，甚至记得女儿高中时期的某一次舞会穿过的裙子…..

Sargent开始有了一种推断，外婆一见面就对母亲这么热情，估计是已经忘记了关于“自己女儿是女同”的记忆，并且，随着她老年痴呆症的加重，老人家应该是把过去不美好的记忆都清除掉了，只留下属于她自己的美好的记忆…..

Sargent把这个想法告诉了母亲，母亲非常开心，在她看来，Sargent的外婆失去记忆，她和Sargent都能解脱了。

为了验证Sargent的想法，母亲壮着胆子带上自己的同性情人去看望老人家，这对女同恋人一起走进病房，出现在Sargent外婆的面前....

果然，不可思议的场景出现了，让Sargent和母亲无比惊讶和惊喜的是，看见Sargent的母亲和她的女友走进来，外婆完全没有怒发冲冠，而且，她老人家竟然第一时间就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主动拉着母亲和她身旁的女人的手，开心地聊起来，丝毫没有芥蒂，仿佛久别重逢的好闺蜜，这个场面着实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Sargent忍不住更加确信，外婆似乎是真的忘了母亲是女同这件事....

不久之后，外婆还多次跟Sargent的母亲聊起“那个女人”：

“我很喜欢她，她真是个有趣的孩子。”

还有好几次，母亲独自一人去医院看望外婆，外婆竟然埋怨母亲没有把“那个女孩”带来….

Sargent和母亲简直要高兴疯了，在娘儿俩看来，外婆的老年痴呆果然起了积极的作用，她老人家似乎真的忘记了，“家里有个女同女儿”的往事！

至于外孙Sargent，他是不是Gay的事，老人家是不是真的知道，似乎也不用担心了....

更何况，外婆的确已经忘记了很多人和事，很多来看望她的邻居，朋友，故交，她都记不起名字和长相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就在Sargent和母亲觉得无比轻松的时候，让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再一次出现了…..

一天，外婆看着母亲，眼里突然放出异样的光彩，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母亲预感到Sargent的外婆有话要说，她立刻集中了精神，果然，老人家扶着椅子，开始缓缓地说到：

“亲爱的，我从未想过你还愿意来到我这里。”

母亲瞪大了眼睛：

“为什么？”

外婆缓缓地说出了那些让人震惊的话：

“我从未以正确的方式对待你。我也从未接受真正的你…我很抱歉....”

母亲呆住了，半晌，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冲过去，把头靠在母亲的胸口，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

往事一一回闪，谜底最终揭晓，原来，这个患有老年痴呆的老人，Sargent的外婆，虽然把很多事忘得一干二净，却自始至终记得“女儿是女同”这件事，

这件事困扰折磨了她许多年的痛苦往事，她选择将它牢牢记了下来，一直深埋在心底。

但是，得病之初，她开始无比想念女儿和外孙，于是她假装不知道，假装忘记了那些事，以完全平常的方式对待Sargent的母亲和她的女友，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然而她的心里一直在酝酿，酝酿合适的时机，在自己把很多事忘掉之前，找个合适的时间向女儿真诚地道歉.....

一切尘埃落定，这个被同性恋问题撕裂了几十年的家庭，终于破镜重圆，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

Sargent也释然了，他终于可以大方地向外婆出柜了，

尽管在不远的将来，外婆真的可能忘记Sargent和母亲是同性恋的事，

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Sargent相信，既然“患老年痴呆症”，假装忘记一切的外婆能够重新接纳Sargent和母亲，将来有一天，父亲也一定能接纳自己和母亲，

毕竟，发生在外婆身上的一切已经证明了，爱是可以包容一切的力量....

Ref：

https://narratively.com/grandmas-dementia-made-her-forget-her-homophob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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