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是一个自带性别属性的词。
男人下海叫经商,女人下海叫卖身。
前者的释义,可以追溯到改革开放之初,政企单位人员放弃铁饭碗,打工创业。
后者的释义,可以追溯到老舍的《四世同堂》,“每逢有新下海的暗门子,我先把她带到这里来,由科长给施行洗礼。”
今天香玉要介绍的电影,聚焦的是一群哀怜的女人们——
《下海》
Bitter Flowers
上个世纪 90 年代末,东北爆发了下岗潮。
王千源主演的《钢的琴》,就还原过这一社会背景。
下岗工人纷纷当起屠夫、剃头匠、配锁工,王千源甚至还因为女儿想要一架钢琴而被逼得去偷。
而在这个人潮中,还有一小拨下岗女工,跑到法国去做性工作者赚钱。
比利时导演奥利维耶·梅斯在法国街头偶遇了这些站街女,做了长期调查,并找来了《地久天长》的导演王小帅做监制,于是有了这部电影。
齐溪饰演的女主角丽娜,听说在法国当保姆很挣钱,为了改善家庭条件,把握「机会」,她说服丈夫,留下孩子,独自前往法国。
然而到了才知道,在这里当保姆,行价月薪只有 500 欧,与传言中的 2000 欧相去甚远。
没办法,这趟能来法国是借了高利贷的,钱多钱少都得赚,只能硬着头皮在一户温州人家里干了起来。
虽同为中国人,但女主人根本不把丽娜当同胞。
让她住杂物间,时常给她摆脸色,还克扣她的工资——自己儿子打碎了花瓶,却要扣她一百欧。
强词夺理也就算了,话里话外还瞧不起东北人,「你们东北人就这样,粗手笨脚」。
丽娜气直要强,当时就急眼了,「你少给我扯什么东北人,五百给我,一分不能少!」
就在这时,饭店的老板娘跟顾客起了冲突,嘟囔了一句,「跟你们东北人没法沟通」。
这话被丽娜听到,直脾气又上来了,直接朝老板娘开嚷,「你扯啥东北人啊」。
一边的顾客看见了老乡,消了气,把丽娜叫过去,请她吃了一碗炒饭,两个人就算认识了。
李玉梅老公死得早,只身抚养女儿,她做这行,就是为了供女儿读书。
见丽娜正愁没地儿住,便把她带回了宿舍。
这里一个铺位,一周 120,一个月 350,而丽娜总共也只有 500 块。
而当保姆挣太少,根本还不上国内欠的高利贷。
老公为了送她出国,已经把房子租出去了,要是她还不能赶紧在法国「打开局面」,就要卖房还钱了。
在这一筹莫展的时候,丽娜听同住的站街女们分享着「花几分钟连外套都没脱就赚了 40 欧」的工作经验,动摇了。
于是,她也开始站街接客了。
很快,就赚到了钱,房租一交就交了一个月。
被察觉出下海,面对玉梅善意的站街注意事项的提醒,丽娜毫不理睬。
因为实在抹不开面子,不愿承认自己变成了站街女。
知道危险的丽娜不单干了,加入了宿舍姐妹们的组织,几个人一起租了个「工作室」。
两间小屋,用帘子隔开,平时可以一起接活,彼此之间也算有个照应。
工作系统化之后,丽娜赚钱也变得痛快了,往家里寄钱每次能寄一沓。
这在家人看来就是,丽娜终于「打开了局面」。
亲戚们得知,自然也眼馋,蜂拥而至。
丽娜的妯娌丹丹(曾美慧孜 饰)就被自己的老公送去了法国,说什么都得过来跟丽娜赚一笔保姆费。
没办法,挡也挡不住。
丹丹来了,成了第二个丽娜。
为了还一屁股债,徘徊纠结不久,也开始站街了。
然而,她跟果断坚韧的丽娜不同,天真软弱,来法国是被老公逼的,站街又是被债逼的,没做几次就崩溃了。
连自己的儿子都打心里看不起她这个妈妈。
受委屈后,也能得到姐妹们的安慰。
只不过,十三钗且行且唱,是去慷慨赴死,成了英雄,就会自动除却污名。
而法国站街女不行。
尽管她们为了孩子为了家,可一旦一脚踩入站街的泥坑,想再出来,可就难了。
在法国的「工作室」里,丽娜打开窗户,刚好能远远望见埃菲尔铁塔。
然而,她以为看得到黑虎山,便处在了阳光下的温暖之地。
实际上,她与眼前的美景之间隔着伦理、道德、背叛。
即使好日子近在眼前,可由于来路不当,这黑虎山跟埃菲尔铁塔并没有什么两样,都不属于她的,是她到不了的地方。
影片最后,东窗事发的丽娜想要挽回丈夫,挽回这个家,却无可奈何——钱是她赚的,错是她犯的,苦是她受的,恨也是她自找的。
生而为人,各自艰辛。
丽娜的处境,使香玉想起了老舍的小说《月牙儿》,讲的是这样一个故事。
韩月容的父亲早逝,母亲为了养活她开始卖淫。
她靠着母亲卖淫过上了吃喝不愁的生活,又嫌弃这个卖淫的母亲。
长大后,她被有家室的男人骗色骗感情之后,也堕入了风尘。
这才开始理解母亲,而此时的她已染上花柳病,母亲也变成了街上的乞丐。
在这篇小说中,老舍说,「女人啊,女人的职业是世袭的,是专门的」,以及「体面和道德是有钱人说给别人听的,对穷人,填饱肚子才是最大的真理。」
可香玉最希望的还是,这种让人为了吃饭而走上绝路的时代,不要再来了。
如果非要重来,女人们也不要再不假思索地成为双面牺牲的陪葬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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