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里涉及下雨的场面,一般都是在给某种激情做背景,比如说男主女主争先恐后地冲进一场大雨中,拒绝打伞。不管他们最后是深情相拥了,还是相忘于江湖了,至少坚持淋雨这一举动,其实是在比拼谁的身体好,不感冒,就像酒鬼们猛灌啤酒而不上厕所,比拼谁憋得时间长,归根结底是一种荷尔蒙的PK。
《雨中曲》剧照
也不是所有的感情都要经历暴风骤雨,比如一对男女,他们不是夫妻,也非情侣,只是一对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女。错过了,又觉可惜,喜欢,却没条件继续,就这么偶尔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看看你。那一年,他去小镇找她,早春的蒙蒙细雨里,退思园里没有什么人,萧索寥落,别有一种寒素的空旷之美。他们在亭台廊檐间徘徊踟蹰。两个人戴着一副耳机,将有关下雨的歌一一地听过去——“最美的不是下雨天,是曾与你躲过雨的屋檐”“就算大雨让整个城市倾倒,我会给你怀抱,受不了看见你背影来到,写下我读秒如年难挨的离骚”⋯⋯
还有一年冬天,她去山城看他,寒雨中的路灯很美,静谧、温馨,偶有骑车的人从身边的坡道上飞驰而下,让他们想起年少时候另一个相似的夜晚。下了晚自习,他们一起从厂区后面的学校往山下走,也是这样的蜿蜒坡道,也是暖光路灯,下起了雨,路灯下,雨线如丝,晶莹璀璨,有种缓缓的、类似于时间停滞的浪漫感。他说了句“要是时间永远停在这一刻就好了”,感觉到她的手拉着自己⋯⋯她给自己找借口,因为下坡,又是下雨,路滑⋯⋯那个山城里,一条街到另一条街需要上很多台阶。他们不谈过去,也不管未来,只埋头上台阶下台阶。她走不动了,他背了她一段,他们还走进一片街心公园里的小树林,在雾气样的雨里,一一分辨着树上的字迹:“王玉love利平”“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图 | 谢驭飞
在阿根廷作家胡里奥·科塔萨尔笔下,雨不再是情感和记忆的背景,雨滴本尊就是一个荷尔蒙饱满的生命体,饱满到炸裂:“雨下个不停,阳台上沉重凶狠的大雨点砸下来,跌得粉碎发出啪啪的声音,好像一个接一个地打耳光,真烦人。这时候在窗框上方出现了一个小水滴;面对要将它打碎化作万千熄灭的光点的天空而战抖,渐渐变大,左右摇晃,就要掉下去但没有掉下,暂时还没有。它会用全部指甲抠住,不愿掉下去,眼看着它用牙齿死死咬住而肚子越来越大;终于成了大水滴,气派十足地挂着,忽然嗖的一声,就这样,啪,粉碎,乌有,大理石上的一点水渍。然而也有自杀者和马上放弃者,刚在框边出现就从原地坠落,我仿佛看到跳跃的震颤,腾空的小腿儿以及令它们在沉迷中跌落化为乌有的呼声⋯⋯”你有没有从中读出一种“为了对抗实用主义和凡事讲求实际的可憎倾向”的天真之美?
对科塔萨尔来说,写作只是他的一种生活方式,他拒绝成为一名“职业”作家,因为那就等于将生活当作职业。而生活,本该是日复一日的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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