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新天皇的爱与忧愁

德仁一生中的大部分时间，就是居住在这里，可以想见，很可能到死，都不会离开。很小他就知道了这个现实，知道自己注定将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如他的父亲一般。

德仁是明仁天皇与美智子皇后的第一个儿子，1960年2月23日出生。名字是祖父昭和天皇取的，全名叫“浩宫德仁”。“浩宫”源于《中庸》的“浩浩其天”，讲圣人美德要如苍天一般广阔。“德仁”来源于“苟不固聪明圣知达天德者”，指真正聪明智慧、通达天德的人。

德仁的父亲明仁天皇少年孤独。当时，遵照皇居传统和明治元老西园寺公望的建议，3岁3个月的小明仁离开双亲，移居赤坂离宫内的东宫临时御所，由东宫傅育官负责教育，学习忍耐、尊严、恪守职责等品格。他不能一个人自由活动，不能自作主张，更不可能找到说知心话的人。身边的人总是恭恭敬敬、规规矩矩地告诉他，应该怎样，不应该怎样。明仁曾经多愁善感地对同学说，“我很羡慕你们放学后，与父母兄弟一起生活，可以在父母面前撒娇，可以经常跟弟妹一道玩耍。我却无法享受家庭的温暖。”皇家规矩束缚着明仁，使他无法接触到外面的世界，就是到银座散步，也成了他的奢望。有次他看到“电车满座”，弄不懂是怎么回事，后来还是从同学那儿才得到答案。

由于明仁的这段特殊经历，和美智子皇后结婚后，他们提出孩子一定要自己抚养，要和子女共同生活。最后宫内厅同意了。

德仁一出生，便打破了规矩。按照皇室惯例，日本皇后或者太子妃分娩，要在皇居里布置产房，由御产婆接生，但皇后美智子坚持要打破传统，在皇居外的现代医院分娩。宫内厅坚决拒绝皇后去民间医院分娩，但答应她可以入住宫内厅医院。由于宫内厅医院并无产房，当时还紧急将一个仓库整理出来，改造成产房。由东京大学名誉教授、产科医生小林接生。德仁出生时，产房油漆还未干。

后来，德仁在外求学期间自我介绍时，就曾说，“我出生在皇居里的一个仓库里”。

即便天皇夫妇把德仁带在身边，亲自教育他，德仁也不可能逃脱出严格的皇室典范教育与培养。

德仁的乳名叫“NARU”，美智子皇后便为德仁的教育体系起了个名字——“NARU”法则。比如，它规定小小的德仁，早晨务必一个人坐在床上玩耍30分钟，为的是养成独立思考的习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用意，就是从小培养皇太子忍受孤独的能力。用餐时，德仁皇太子必须自己盛饭，以避免产生“食物像魔术一样，会自己出现在桌子上的错觉”。着装要穿长兄或者堂叔等皇室亲戚的旧衣服，让他懂得戒除奢华、勤俭节约之道。

外交学院对外关系研究所的周永生教授介绍说，根据《皇室典范》规定，包括天皇、皇后、皇太子在内，所有皇室成员不可随意走动，有什么活动路线也很早就规定好。4岁时，德仁有个爱好，跟随内侍去学习院幼儿园。不是因为幼儿园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吸引他，而是因为他喜欢这条路。

后来，道路竟然成为德仁的一大爱好。他曾谈起过这个爱好，“我自小就对道路有着极大的兴趣。通过道路的延伸，人可以走到未知的世界。由于我的生活中很少有机会可以自由自在地外出，所以说道路就像是通往未知世界的珍贵桥梁。”

从出生到成长，甚至到德仁成为天皇之后，宫内厅都将是他不得不面对的一个难题。1892年，日本颁布《皇室典范》，确立皇室的行为准则，宫内厅便是《皇室典范》的执行者。他们不但管理皇居的日常，担着保管国玺的重责，还对皇室的大小事务一一过问，依据“典范”，约束皇室成员的行为。有分析认为，宫内厅就是日本保守势力的象征，是天皇制度的最重要维护者。也因此，任何细枝末节，甚至皇子出生、皇子的学习等问题都要严格管理。

宫内厅研究之后，最终同意天皇的要求，但要寻找一处优雅体面又符合皇室身份的寄宿家庭。最后，他们选定了曾担任澳纽银行执行长二十多年的哈珀。哈珀是在墨尔本商界、教育界都鼎鼎大名的人。宫内厅打电话给他，希望他能在24小时内考虑是否能接受这一责任。

最后，这位有着16岁的儿子亚当和14岁的儿子亚力的哈珀，接受了宫内厅的要求。澳大利亚知名记者班·希尔斯采访过哈珀，并在他的著作《雅子妃——菊花王朝的囚徒》中记录了当时的一些事情。

首次出现在哈珀面前的德仁穿着一身整齐的运动衣，文质彬彬。第一天，哈珀就把德仁带到了南十字饭店享用高级的周日自助餐。他一直担心会出纰漏，更怕这位皇太子难伺候，但看到德仁不慌不忙地吃着日本上班族很传统的主食——咖喱饭时，哈珀松了一口气。

德仁当时带着不少随行人员，內侍、贴身男仆以及皇居警卫的保镖。他还与哈珀的儿子共同演奏小提琴、打网球、修理脚踏车，甚至搭乘警用快艇出航。哈珀回忆说，“他没有派别之见，非常自然，很好相处。我的孩子们和他相处得十分愉快。他是个很优秀又很有教养的男孩，精力充沛，也具有追根究底的精神。”

虽然远在澳洲，但宫内厅仍然对德仁的一言一行有所限制。有一次，德仁想去打高尔夫球，但宫内厅并不同意。后来，还是哈珀带着德仁，从高尔夫球场后方的围篱偷偷溜进去，挥了几杆，过了过高尔夫球瘾。

对德仁而言，皇居的生活像是一座围城。外界或许会羡慕他的皇太子生活，甚至是羡慕他注定成为天皇的命运，但德仁，却更愿意与普通人打成一片。

1978年，18岁的德仁进入日本学习院大学文学部，攻读历史。大学里的德仁，似乎只是“隐身于人群之中”。大一生活一开始，有学生客气地走近他，询问是否介意被丢入鱼池，这是入学的一种传统仪式。出乎意料的是，这位未来天皇回答了一句“请便”，立马就被施以浸泡之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