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近期朋友圈里为一只鞋是灰绿还是粉白吵翻了天。
图片备注写着,若是右脑优势则能看到粉白组合,说明个人偏感性,若是左脑优势则能看到灰绿组合,说明个人偏理性。
网上流传的图片(内容和观点不代表本网站立场)
图像与科学之间的关系解读绝非第一次。上海大学退休教授林凤生著有《名画在左,科学在右》,曾就100余幅脍炙人口的世界名画进行科学解析。
5月7日,林凤生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色觉和颜色不是一回事。人看到的颜色叫色觉,是人的一种主观感觉,没有两个人看到的颜色是完全一样的,甚至于同一个人在不同情况下颜色的感觉也不同。”
他举例,就像大师烧肉,张三觉得好吃,李四觉得不好吃,虽然人的味觉和肉味本身有关系,但两者不是一回事。
对于人的色觉来说,“每个人情况不同,大部分人有三种视锥细胞,也有少数女性有四种,而北欧的一些民族只有两种视锥细胞。”
在人文与科学之间“牵线搭桥”
林凤生也是《自然杂志》编审,长期从事自然科学工作。他的作品曾获得第二届世界华人科普奖佳作奖和上海市优秀科普图书奖,也曾师从丰子恺、唐云等名师学习绘画。今年4月,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的《名画在左, 科学在右》获得“2018年度中国好书”、第十四届“文津图书奖”。
《名画在左,科学在右》由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出版
“写《名画在左,科学在右》的愿望可以说是由来已久。”林凤生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儿时学画的经历让他一直对绘画充满兴趣。后来从事物理教学,有时也要写科普类文章,在资料翻阅中渐渐有了不一样的发现。
“首先我发现,有些事讲来讲去,讲了好久都讲不清楚,但是若有一张图常常就一目了然,非常清楚。二是我看的书多是理工科书,发现很多理工科专家对绘画的解读和一般艺术家、美术家的完全不一样。”
退休后,林凤生一直想做一点有兴趣、有意义的事情。“英国科技哲学家斯诺1959年在剑桥大学作了一场著名的演讲,他在演讲中提出存在着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人文文化与科学文化。二者中间有一条鸿沟。几十年后,这条鸿沟似乎越来越大,尤其在我们国家这个情况似乎也是不容乐观。已经有好多学者、专家认为这不利于学生的全面发展。”
“不可否认,现在大家依然对这两种文化有很多偏见。我想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沟通两者之间的事情。”林凤生说,人文和科学文化固然有鸿沟,但是存在两座桥。一座是图像,一座是美学。
“搞人文的人讲美,做理工的也是这样。比如牛顿定律,这么简单的公式包罗万象,大到宇宙小到原子,有一种简单的美、浓缩的美。在研究中我自己还有个比较高兴的发现,就是不管哪类学科的人,当他们在重大项目发生突破的时候,助力的往往不是行业知识,而是美学。比如毕加索创造立体派,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也是有美学的支持。”
梵高的画为什么“亮”?
翻开《名画在左,科学在右》,很多题目都吸引眼球:为什么印象派画有运动感?野兽派画家用色有什么好?光学器材如何助力西方写实绘画?弥足珍贵的中国古画隐藏了什么科技秘密?绘画里的“浮光掠影”蕴含了怎样的奥秘?脑外伤会激发人的艺术创造力吗……
“书里收录的文章最早源于2005年,所以这是一本写了十几年的书。”林凤生表示,他希望能用最通俗生动的语言,对书里100余幅脍炙人口的世界名画进行科学解读。书里有《名画里的病人和病人画的名画》一文,介绍了如何从大师不同时期的画作中发现高胆固醇、焦虑症、马方综合征、舞蹈病、角膜白斑症、歇斯底里症等多种疾病的征象。还有《尝美食、赏名画、侃文化》这样的文章,让读者从莫奈、马奈、德拉克洛瓦、卡拉瓦乔、德加等大师的作品中认识西方的不同美食佳酿。
比如,说到梵高的画为什么很“亮”,林凤生认为这与梵高的涂色方法——“固体混色”有关。
物理学认为不同的颜色有两类物理混合:一是投射光的直接混合,也就是常说的“加法混光”。还有一种是反射光的间接混合,也就是“减法混色”。
如果用红色的光源与蓝色的光源照射同一个屏幕,那么在屏幕上红、蓝两种颜色光斑的重叠处就会产生紫色,这种紫色是由两种颜色的光叠加而成,能保持其色彩强度甚至更亮,所以称为“加法混光”。但当画家把红、蓝两种颜料涂抹在画板上混合时,观者视网膜接收到的是反射光,由此得到的混合紫色会显得比较暗。油漆匠用不同颜色的涂料重复涂饰墙面时会发现色泽越来越暗,也是这个道理。
一种印染纺织品的装饰图案设计。
请看上图,右边是原图,左边的图案用白色代替原图中的黑色之后(其他颜色不变),读者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图中所有的颜色全部都变亮了(左边部分)。
林凤生发现,梵高喜欢用明亮的颜色,想要达到哥特式大教堂窗户的彩色玻璃产生的效果。通过彩色玻璃产生的混色显然是加法混光,鲜艳夺目、光彩可人,画家是做不到的。为此梵高干脆不把两种颜色混合起来,而是直接把鲜明的原色涂在彼此相邻的位置上。
那么为什么梵高要把画上的色彩涂得如此光彩夺目呢?林凤生认为这恐怕与梵高“脑子有毛病”有关系。
精神病学专家分析,梵高疑似患有颞叶性癫痫引起的精神障碍。这种病发作前会有点先兆,包括产生幻觉和错觉,闻到难以形容的气味,或看见并不存在的星光、图案、人物和复杂景象。因此,梵高所写生的教堂、麦田、山峦和星空,虽然都是他亲眼所见,却是那种带有幻觉的景象。
“所以,他在描画它们的时候显得格外费力:为了表达星体明亮的光芒,他用弧形的短线段画了许多个同心圆,在颜色里掺和了色素使它鲜艳夺目。有多位医学专家认为,梵高非凡的创造力与他的病态不无关系,心理治疗和药物治疗可以延长他的生命,同时也可能抑制他的创造力。换言之,他的病如果治好了,或许也就不会给世界留下那么多旷世杰作了。”
梵高 《向日葵》
中国画有没有科学性?
《名画在左,科学在右》分为三部分,分别涉及现代画、艺术与生活、绘画与科学三个方面。在现代画部分,林凤生分别介绍了印象派、后印象派、野兽派、立体派、抽象派、超现实主义、未来主义、维也纳分离派、美国抽象表现主义等不同的流派。
尤其值得关注的是,林凤生还专辟一章来回答“中国画有没有科学性”的问题。
一千多年来,我国的绘画走过了一条与西方写实主义迥然不同的发展之路,并形成了一套独立的绘画技法和评价体系。许多专家都认为中国画不讲科学性,与自然科学风马牛不相及。
“事实并非加此。”在林凤生看来,中国画虽然没有用到西方的科学知识,如透视学、色彩学和解剖学等,但许多独创的绘画技法却与现代心理学、视觉生理学和认知科学的原理不谋而合。
“我国的历代名作在今天看来仍栩栩如生,具有强烈的感染力,与它符合科学道理不无关系。”林凤生举例,侧抑制现象是中国线条画的神经生理基础,中国写意画则与视觉心理学十分契合。
“还有《清明上河图》,大家都看过,但可能没注意中间这座桥其实是不对称的,从南岸上桥,上坡长,下坡短。这是为什么?其实流体力学就解释得很好。”林凤生说,图中汴河南岸高而陡,北岸坦而宽,这是因为南岸位于河湾的外侧,受水冲刷而成,而北岸在河湾内侧,由河泥淤积而致。
《清明上河图》局部
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普作家协会理事长周忠和评价这本书时表示,科学与艺术尽管属于两种不同的文化,然而两者的融合不仅是一件非常有趣、有意义的事情,而且恐怕也是十分可行的。
“究其原因,我觉得首先在于两者的起源皆与人类的思考和社会的现实密不可分;其次,或许更为重要的是,它们又都具有超越现实的内在精神气质。”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辞海(外国美术分册)》主编潘耀昌也表示:“自文艺复兴以来,人文主义与科学理性成为时代的强音。虽然,人文科学不同于自然科学,艺术终究不是科学,但是,二者若即若离的关系,一直令探索者感到好奇和神秘。”
本期编辑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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