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归还361件中国文物，还要明白一个道理

澎湃新闻记者 陈若茜

美国当地时间2月28日，中国流失文物艺术品返还交接仪式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举行。美国政府向中国返还361件（套）流失文物，这些中国流失文物由美国联邦调查局近几年查获。外交部发言人陆慷今天表示，这是美方第三次返还中国流失文物，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

一直致力于中国海外流失文物研究的美国斯坦福大学坎特视觉艺术中心亚洲主任杨晓能今天对澎湃新闻表示，这一事例与此前回归的文物事例都给我们在追回流失文物方面以启示：如何成功追回文物，需要证据，不能光喊口号。

美国政府向中国返还361件流失文物

美国当地时间2月28日，中国流失文物艺术品返还交接仪式在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举行，美国政府向中国返还361件（套）流失文物。在返还交接仪式上，中国国家文物局与美国联邦调查局代表签署并互换文物返还证书，现场展示了其中20余件（套）文物。

3月1日，外交部发言人陆慷称：“这是中美签署限制进口中国文物政府间谅解备忘录以来，美方第三次返还中国流失文物，也是规模最大的一次。中方对此表示赞赏。”

现场展示的文物

现场展示的文物

据中国日报报道，这些中国流失文物，由美国联邦调查局印第安纳波利斯分局近几年查获，涉及多个文物门类且时间跨度长。主要包括有新石器时代石凿、玉壁，春秋战国青铜剑、戈、钱币，汉代陶钫、茧形壶、罐、仓，明代陶俑、模型明器，清代木雕建筑构件等。从文物来源分析，主要是古代墓葬随葬器。

美国联邦调查局称，此次交还的文物由FBI于2014年4月在美国印第安纳州，经由一位名叫唐纳德·米勒(Donald Miller)的私人收藏家处查获。他在家中收藏了成千上万件来自世界各地的珍贵艺术品和考古文物。其中缴获的部分文物已经归还哥伦比亚、新西兰、加拿大等国家。

美国斯坦福大学坎特视觉艺术中心亚洲主任、上海交大特聘教授杨晓能对“澎湃新闻”介绍，FBI在2014年就查封了唐纳德·米勒的私人收藏。他原是印第安纳中部的一名老师，2014年就已经91岁了。他对文物很有兴趣，本人并不从事文物的经营，但有着许多年的收藏经历。美国媒体报道了2014年FBI查封时的场景，他家门口有一大堆帐篷，都是他收藏的物品。“他收藏的物品不仅限于中国，还包括美国土著文化、俄国等。”

2014年4月2日，外媒对FBI查获唐纳德·米勒(Donald Miller)的私人收藏的报道

“中美谅解备忘录的签署是一个重要突破”

据悉，这是今年1月中美再次签署限制进口中国文物政府间谅解备忘录后，首次中国流失文物自美国返还。也是自2009年备忘录签署以来，美方第三次、也是规模最大一次中国流失文物返还。

杨晓能对西方博物馆东方文物的收藏、流散文物问题等多有研究。他对澎湃新闻介绍， 2009年开始，中美之间签署了一项关于限制进口中国文物的谅解备忘录，协议每5年一签，2014年曾修订和顺延该协议一次（最新一次签署是2019年1月份）。该协议对遏制非法贩运文物起到了积极的作用，此次美国政府向中国返还361件流失文物，主要也是依据该协议。

中美签署文物返还证书

“不过协议签订之初曾在美国引起很大争议。对于该项协议的争论总体上分为两派，考古界、学者大多支持这一协议，博物馆从业者和文物商则多数反对。”杨晓能说。

北京大学政治学博士，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副教授姚远在接受“澎湃新闻”记者采访时表示： “国际公约的约束力根据每个国家不同，因为这涉及到国内法和国际法的相互关系，这个时候更多的是需要两个国家间这种双边的备忘录来推进具体的过程。中美备忘录的签署是一个重要突破，因为美国是非常重要的文物走私外流的去向国。”

“备忘录属于双边协定，相当于条约性质。中美两国政府在已有的联合国的公约或者国际法的基准上，进一步推进了具有针对性的双边的合作协定、合作框架，对待具体的案例具有非常好的操作性。” 姚远说。

目前，国际上针对文化财产保护的公约或双边协定主要有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54年在海牙通过的《武装冲突情况下保护文化财产公约》、联合国教科文组织1970年通过的《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国际统一私法协会于1995年通过的《国际统一私法协会关于被盗或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约》等。

现场展示的文物

现场展示的文物

现场展示的文物

现场展示的文物

姚远对“澎湃新闻”表示，这次美国向中国政府返还流失文物意义重大。出土文物概归国家所有，从中国存在文物保护法令以来，一以贯之的原则。从1930年代中华民国政府制定的《古物保护法》开始，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所有文物保护的法律法规，将近一百年以来中国一直坚持的原则。“所有通过盗墓方式违法出口的出土文物，或者其他被盗文物，它本身都是赃物，通过购买促进文物回流会变相抬高文物价格，也不利于遏制盗墓，只有通过依法追索的方式，才是彰显中国文化主权的正义行动。”

如何成功追索文物？需要证据，不光喊口号

据悉，近年来，国家文物局通过外交斡旋、司法合作、友好协商等方式，促成包括圆明园兽首、大堡子山金饰片、虎鎣以及美国政府三次返还文物在内的30余批次4000余件（套）流失文物回归中国。

杨晓能在接受“澎湃新闻”采访时也提到两件著名的中国流失文物返回事件。一则为美国归还中国被盗五代王处直墓贴金彩绘浮雕；一则为日本美秀博物馆无偿归还中国被盗的北魏佛像。

五代王处直墓贴金彩绘浮雕武士石刻于1994年被违法贩卖出境，2001年美国海关将此文物归还中国，中国国家文物局正式接收了这件文物。

据悉，五代王处直墓一对贴金彩绘浮雕武士石雕于1994年被违法贩卖出境。

2000年3月21日，佳士得拍卖行拟在纽约举行的“中国陶瓷、绘画、艺术品拍卖会”上的第209号拍品即为其中一件武士石雕。该文物与1995年发掘的五代王处直墓的出土浮雕有关。经过中国国家文物局和美国方面的共同努力，2001年5月，美国海关将该文物送交中方，中国国家文物局正式接收了这件文物。另一件在美国文物商手中，迫于形势也归还中国。

1999年在美国国家美术馆举办的“中国考古学的黄金时代”特展上展出的两件五代王直处墓出土浮雕

1999年在美国国家美术馆举办的“中国考古学的黄金时代”特展上展出的两件五代王处直墓出土浮雕

东魏至北齐时期的石刻佛像——蝉冠菩萨像于1994年被违法贩卖出境。

1995年，日本美秀博物馆花巨额从从英国文物商将其购得，入藏美秀博物馆。后经证实该件菩萨像为中国被盗文物，经过多方交涉，美秀博物馆最终无偿归还佛像，入藏山东省博物馆。

流失日本美秀博物馆的 蝉冠菩萨像，现为山东省博物馆收藏

据外媒和澎湃新闻此前报道，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日前也刚刚宣布将一件以350万欧元收购的古埃及文物归还埃及政府。这是一件公元前一世纪的古埃及镀金棺椁，大都会艺术博物馆于2017年从一位经销商手中收购，后经调查发现是埃及一件失窃于2011年的文物。

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归还埃及的古埃及祭司 Nedjemankh 镀金棺

杨晓能对“澎湃新闻”表示，这几起事例都给我们在追回流失文物方面以启示：如何成功追回文物，需要证据和扎实的工作，不能光喊口号。

1970年通过的联合国公约——《关于禁止和防止非法进出口文化财产和非法转让其所有权的方法的公约》是当前国际社会规范进出口文化财产最为重要的公约。杨晓能表示，现在国际博物馆界相当于形成了一个共识，就是以1970年的公约为准，1970年以后入藏的东西要证明藏品来源，证据不清、来历不明的东西博物馆不收。这也算是一个进步，博物馆在征集藏品时变得更加谨慎了。

遗憾的是，国际公约的溯及力和约束力有限，依国际法原则与惯例，通常认为该项公约对其生效前发生的文化财产劫掠和非法出口没有溯及力。

“对于历史遗留的’旧账’，要说归还文物给原有国家，目前状况下也几乎是不可能，除非有明确证据证明这件文物是当初被盗的。”杨晓能说。

本期编辑 周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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