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6月24日,沈阳市第一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人员正在跳“小苹果”(IC 图)
透明的小塑料袋里,白色的粉状结晶体,像一块“冰糖”被碾碎了。这是王涛十几年前第一次看到毒品——冰毒的样子。他不知道那一小袋粉末可以将他拖入深渊,他只是好奇,觉得“这东西挺好玩”,身边的朋友都在玩。而且,他相信能控制住自己,不会上瘾。
“他们总觉得毒品没有这么大的危害性,自己想用就用,想不用就不用,自己能够掌控毒品,而不是毒品掌控他。”北京高新医院主任医师徐杰告诉记者,这几乎是所有吸毒患者的共同心态,但这是极其错误的。
从业十余年,徐杰见过各式各样的戒毒者,毒品的“样貌”也不断改变。
最近几年,徐杰发现吸毒者的年龄越来越年轻,大部分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不乏学生、刚入职不久的职员,还有刚创业不久的年轻人。这些人大多被新型毒品毒害,对新型毒品认识不够。吸食的原因也多种多样,或是因为好奇被朋友怂恿,或是生活工作压力大,寻求毒品刺激;还有小女孩想依靠毒品减肥,也有人为了更强烈的性快感。
“软黄金”控制下的人生
很遗憾,王涛没有及时从漩涡中拔脚而出。那是2007年,他跟着朋友吸完那一小撮冰毒粉末后,并没有体会到飘飘然的感觉,而是恶心想吐,但精神极其亢奋,三四天没睡觉,一点不觉得困,吃不下东西,也不觉得饿。那种感觉不太好受,但朋友劝他,一开始都这样,再玩就没事了。睡不着,他就睁着眼睛研究怎么更好地改良自己的吸毒工具。
毒品从大类上来说,可分为传统毒品和新型毒品。传统毒品包括吗啡、海洛因、大麻、鸦片等,其中大麻、鸦片直接从植物中提取物质即可制成,不需要人工添加,这类流行较早的毒品被划分成第一代毒品。
随着制毒工艺、消费场地、人群等因素的变化,新型合成毒品开始出现,它们仅靠几种化学原料就能组合生产,直接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系统,有兴奋、致幻作用等,这就是第二代毒品,包括摇头丸、麻古等。
王涛吸食的冰毒也是第二代毒品。如今,王涛已经36岁,微胖,从外表已经很难看出他有十余年的吸毒史。
一小包1克左右的冰毒是500元,王涛说圈里人都把它叫“软黄金”。他家里做建材生意,对这种消费毫不眨眼,他也已经算不清自己往里花了多少钱了。最开始,他一天只玩一次,药劲过了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没有方向,只好再寻求毒品的刺激。在这期间,他又染上赌博的习惯,每次吸毒后,就上网赌球,或者是跟朋友去澳门赌场。
2015年他对毒品的依赖加重,烟已经不抽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包一小包的冰毒。他每天最少吸两三克,燃毒的小锅里时时刻刻放着粉末,打游戏时也会随手拿起来吸一口。遇上赌博输钱输狠了,心烦时他能抽四五克。车上也随时放着冰毒和吸毒工具,“我开车没准出去一公里或两公里,就停路边、小区门口,我坐车上就开始抽。”王涛也害怕,万一在哪儿过个检查站,警察抽检他就完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他已经离不开毒品了。
妻子没办法再继续忍受,向王涛提出离婚。从民政局办好手续,王涛也不伤心难受,他整个人已经浑浑噩噩了,直接开车去了宾馆,待在房间吸毒,吸完之后就开始赌博。没有家庭的束缚,王涛彻底放纵了,毒瘾越来越重。
北京高新医院的展示馆里有一个电子秤,那是王涛捐赠的。小小的电子秤见证了他最黑暗的日子,毒瘾大了之后,他不再是一克一克地购买,经常一次就买上50克或100克,担心对方缺斤少两,才买了电子秤精准称量。
他脾气越来越暴躁,原本还算温和的人在毒品的控制下,经常与人发生争执,身上留下大大小小的伤疤。王涛左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那是2017年,他和朋友约在海底捞吃饭,吃饭前他在车上吸了一口,毒品控制了他的情绪。现在,他根本想不起来跟朋友发生的争执到底是什么,很可能只是一句玩笑话,他就暴怒地跟朋友动手了,左臂被玻璃酒瓶划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那段时间,王涛毒友圈里出意外的人越来越多。有朋友吸毒后出现幻觉,爬上17层的高楼一跃而下;有朋友在吸食过程中猝死。王涛一面后怕一面不由自主地继续接过毒品。他身体越来越虚,一天他去家里的工地搭把手,“正常人干一个上午都不怎么累,我就不行,干了十分钟还是五分钟,我就上不来气,就想赶紧抽口东西”。王涛直接上了停在自家工厂门口的车,在车里就开始吞云吐雾,最终被厂里的人发现。家里人直到这刻才真正直面他吸毒的事实。2018年9月,他被家里人半哄半骗地带到北京高新医院。
“毒”样百出
张强也是冰毒受害者,他自称吸食的是冰毒,但徐杰表示,经过医院实验室的检验诊断,他虽属于苯丙胺类物质依赖,但体内还有另一种物质是甲卡西酮。苯丙胺类毒品包括冰毒、麻古等,而甲卡西酮是苯丙胺的一种类似物。徐杰表示,甲卡西酮是第三代毒品。
第三代毒品即新精神活性物质,联合国对其的定义是,没有被联合国国际公约(包括《1961年麻醉品单一公约》和《1971年精神药物公约》)管制,但存在滥用,并会对公众健康造成危害的单一物质或混合物质。
新精神活性物质的管制更为艰难,一些违禁化学药物,只要稍作结构改动,或是混合添加集中精神活性物质,就能诞生一种新的不在管制范围内的毒品。一旦某品种被列入管制,毒贩会加紧改造结构,研制出新的精神活性物质,而这一研发过程,“稍微懂点化学知识的人都能做”。
徐杰告诉记者,近5年来,医院接收的患者吸食的新型毒品花样越来越多,除了较常见的蓝精灵、忽悠悠等新型毒品,还有很多是他之前从来没接触过的毒品病例,一时间也很难诊断出具体症状结果,只能通过实验室分析,辨认出患者吸食的其中一类或几类物质。
天津市青泊洼强制隔离戒毒所,戒毒管理区内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戒毒者正在安静聆听(IC 图)
数据统计,目前全球已发现的精神活性物质品种从2012年的7类251种增加到2017年的9类789种,而这一数字还在不断增长。
张强上个月刚到医院接受戒断治疗,他脸上还明显残留着毒品的侵害痕迹,脸色是不自然的苍白,眼下有浓重的青色痕迹,还有点亢奋的痕迹,说话不带停顿,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他吸食的甲卡西酮还有一个更为人熟知的俗名——“丧尸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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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内容节选自Vista看天下杂志第45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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