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复联”路，笑问苍天几多愁

许乐 

“媳妇儿媳妇儿你看，我朋友圈里有人花一千块钱买了《复联4》的首映门票。”

“呃……早两天看晚两天看还不一样吗？”

“……”

面对这样一个连伪粉儿都算不上的纯非粉儿，俺只能在心底里默默地鄙视。

即将上映的《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中国版海报

在进电影院看《复仇者联盟4》之前，让生活充满仪式感是必不可少的。沐浴更衣理个发烫个头，然后把《复仇者联盟》的前三部拿出来再复习一遍绝对必要。在俺看来，《复仇者联盟》系列绝对不是无聊的爆米花电影，这个系列的电影不光是要英雄有英雄，要美女有美女，要打斗有打斗，要特效有特效。更重要的是，这里面要理智有理智，要情感有情感，要价值观有价值观。英雄、美女、打斗、特效这些元素可以放在很多大制作的电影身上，比如迈克·贝的《变形金刚》这个系列。而理智、情感、价值观这些才是《复仇者联盟》这个系列保持长久魅力的更重要原因。

《复仇者联盟》（2012）：理性与感性

从《钢铁侠》（2008）到《复仇者联盟》（2012）的所有漫威电影，依次是《钢铁侠》（2008）、《无敌浩克》（2008）、《钢铁侠2》（2010）、《雷神》（2011）、《美国队长》（2011）、《复仇者联盟》（2012）

2008年，漫威公司出品的第一部电影《钢铁侠》问世。从《钢铁侠》、《无敌浩克》经《钢铁侠2》、《雷神》、《美国队长》一直到《复仇者联盟》（2012），这是一个标准的章回体小说《水浒传》的写法。经过前面几个章回的单人独角戏，各路英雄依次登场，到《复仇者联盟》这里好比是梁山聚义。

这一部《复仇者联盟》不光是一个英雄的集结号，更重要的是，它第一次把几位超级英雄的人物形象塑造得丰富立体充满魅力。光有造型，光有超能力，这些成就不了一个经典的人物形象。气质、性格、理念、价值观，这些才是成就钢铁侠、美国队长、雷神这三位初代复仇者联盟成员的关键所在。

小罗伯特·唐尼饰演的钢铁侠和克里斯·埃文斯饰演的美国队长，代表了一个英雄在感性和理性方面的两个不同层面。总的来说，钢铁侠偏感性美国队长偏理性。但是，如果仅止于此，捣鼓出来的人物形象很可能会脸谱化、卡通化。想要让人物形象生动迷人，人物性格的复杂化才是根本。钢铁侠托尼·斯塔克的魅力在于那份天才独有的自负傲慢，以及用一种沉静冷漠的方式来展现他的感性冲动。这是钢铁侠托尼·斯塔克这个人物形象散发恒久魅力的关键点。

相比之下，这个时候的美国队长形象还略显单薄。二战背景、小打小闹的《美国队长》没有给这个时候的克里斯·埃文斯太多的演绎空间。在《复仇者联盟》里面二度登场的美国队长人物形象渐趋丰富，性格沉稳，相对于钢铁侠显得理智保守。

Steve Rogers: Stark, we need a plan of attack! (美国队长：史达克，我们需要一个进攻方案！)

Tony Stark: I have a plan: attack! (钢铁侠：我有一个方案：进攻！)

简单两句对话，充分显示出这两个人的性格差异。

《复仇者联盟》里的钢铁侠和美国队长

结尾的纽约大战大概是美国队长第一次真正显示出个人魅力的时刻。这里的美国队长不仅骁勇善战，而且能有条不紊的指挥战斗疏散平民，绝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理想军人形象。

相较于钢铁侠和美国队长，《复仇者联盟》里的雷神形象略显平板，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粉丝会偏向于喜欢邪气十足的洛基的原因之一吧。个人感觉，美国队长这个形象到《美国队长2》里面才算丰满；而雷神这个角色要一直到《雷神3》才算是有了新的层次，勇猛之外加了一层逗比的可爱气质。

在《复仇者联盟》的结尾彩蛋里面，灭霸第一次出场，可以说是惊鸿一瞥。到《复仇者联盟3》（2018），灭霸才作为反派一哥再次在漫威宇宙登场。可以说，从2012年的《复仇者联盟》到2018年的《复仇者联盟3》，这个灭霸彩蛋把预告足足提前做了六年。

在2012年的《复仇者联盟》片尾彩蛋里惊鸿一瞥的灭霸

《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2015）：正义与邪恶

上映于《复仇者联盟》1和2之间的漫威电影，依次是《钢铁侠3》（2013）、《雷神2》（2013）、《美国队长2》（2014）、《银河护卫队》（2014）、《复仇者联盟2》（2015）

《钢铁侠3》讲述的是《复仇者联盟》里面纽约大战之后的故事。前两部《钢铁侠》小打小闹，特效简陋场面普通，靠小罗伯特·唐尼的精湛演技让钢铁侠撑到《复仇者联盟》里面来了一次大爆发。无论是神盾局飞船遇袭，还是纽约大战，甚至卸去铠甲的插科打诨，毫无疑问都是钢铁侠托尼·斯塔克最具魅力。相比之下，《钢铁侠3》虽然制作规模远大于《钢铁侠》和《钢铁侠2》，但是在人物形象方面却过犹不及了。漫威似乎是想要给这个人物增加另一个层面的深度，在《钢铁侠3》里面让托尼·斯塔克患上了焦虑症。漫威或许以为这样可以让这个人物更立体，实际上这恰恰不是粉丝们希望看到的。大家更愿意看到的是一个永远傲慢无礼永远无所畏惧的天才钢铁侠才对。

《钢铁侠3》里面患上了焦虑症的托尼·斯塔克

《钢铁侠3》的问题是创作者想多了，而《雷神2》的问题很可能是创作者想少了。有英雄有美女，有打斗有特效，最后有反派大BOSS在格林尼治天文台和雷神大对决，偏偏得到的反响效果低于预期。究其原因，这部《雷神2》太模式化了，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寡淡无味的男女主角爱情，按照惯例都做得到位，但缺乏新意所以没那么吸引人。当然并不是说这是一部烂片，只是相对而言没那么精彩。片尾打斗时发生空间穿越的一段还是相当有趣的。

《美国队长2》情况略好，但问题和《雷神2》其实差不多。这两部电影都太一本正经了。让漫威诧异的是，一部完全另起炉灶的《银河护卫队》，没有大明星也没有任何的前剧情关联，竟然纯靠插科打诨各种不着调迎来叫座又叫好。可惜这个时候的漫威还没来得及好好整理思路，《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便匆匆上映了。这一部《复联》谈不上有多糟，但相对而言算是这个系列里面最弱的一部。让复仇者联盟超级英雄们跟一个超级人工智能对抗，这个创意原本也不差，但这里的人工智能奥创设计得过于简单了。没来由地想要灭绝人类，然后为了灭绝人类又绕各种弯子，思路奇怪。同样涉及人工智能，你看看人家十多年前的《黑客帝国》。

《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2015）里的超级人工智能奥创，邪恶得有点太简单了

过于简单化的正义与邪恶之争，让这部《复仇者联盟2：奥创纪元》流于肤浅。而一旦肤浅，热闹就不再是热闹而是纯粹的闹腾。

《复仇者联盟2.5》（即《美国队长3》，2016）：自由与平等

《美国队长3：内战》（2016）其实可以叫《复仇者联盟2.5》

《复仇者联盟2》之后，漫威宇宙经《蚁人》直接进入《复仇者联盟2.5》。这里说的其实是《美国队长3：内战》这部电影。这里面除了雷神和绿巨人因不在地球没有出场以外，其他所有的超级英雄，包括刚刚上场的蚁人都全部集齐了，所以这部《美国队长3》实际上可以算是《复仇者联盟2.5》。这部电影目前在我个人最喜爱的漫威电影里应该排进前三位。

这部电影让钢铁侠和美国队长这两个老复联成员在立场上来了个反转。两个人的分歧是影片故事的开端，一贯偏感性冲动的钢铁侠这一次认为复仇者联盟应该服从监管，而一贯理性持重的美国队长这一次却拒绝签字拒绝服从监管。可以说，这两个人的分歧其实是自由与平等之争。自由、平等、博爱，这不仅是法国大革命喊出来的振聋发聩的口号，而且一直到现在仍然是现代文明最普世的价值观。在这样的共识达成之后，假如有一天自由和平等发生了冲突，到底是先自由还是先平等？到底是自由比平等重要还是平等比自由重要？这实际上是一个目前还没有答案的问题。据说，曾有人就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把手按在《圣经》上宣誓这件事向最高法院起诉，认为总统把手按在《圣经》上违反了宗教平等的原则。最高法院最后给出的裁决是，总统这个时候选择把手按在《圣经》上还是选择按在《哈利·波特》上，这是总统先生的自由，在这个时候自由高于平等——这实际上是诡辩。

《美国队长3：内战》里的超级英雄打群架

对于钢铁侠来说，超级英雄应该和普通人保持平等，所以应该让复仇者联盟成员接受政府监管；对于美国队长来说，我自己为我自己的个人行为负责便可以了，接受监管这件事侵犯了我的自由。这确实是分歧，但坦白来说分歧不大。仅凭这点差别不足以让复仇者联盟撕裂成两拨人引发内战，所以《美国队长3》的后半段戏剧矛盾被替换成了钢铁侠抓冬兵和美国队长保冬兵，由此有了精彩的超级英雄机场打群架的高潮戏。故事结尾钢铁侠、美国队长、冬兵三人打斗同样精彩，但这个时候矛盾的核心被替换成了私人恩怨，反而显得格局小了。尽管美中不足，但这部《美国队长3：内战》依旧可以够得上加入《复仇者联盟》系列里面，做一个承前启后的《复仇者联盟2.5》。

《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2018）：激进与保守

上映于《美国队长3：内战》（2016）和《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2018）之间的漫威电影，依次是《美国队长3》（2016）、《奇异博士》（2016）、《银河护卫队2》（2017）、《蜘蛛侠：英雄归来》（2017）、《雷神3：诸神黄昏》（2017）、《黑豹》（2018）

《美国队长3》之后的漫威电影可以说是遍地开花，新开《奇异博士》《蜘蛛侠》《黑豹》三个单人新戏，《银河护卫队2》延续第一部无厘头搞笑路线并且打包升级，这种神经病式的搞笑路线严重影响到了《雷神3：诸神黄昏》，让这部原本风格阴暗的电影呈现出各种逗比搞笑场面。应该说，漫威这个时候彻底放开了，玩得转也玩得起了。一直到《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算是玩到最大。

《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应该算是漫威电影目前最精彩的一部

各位漫威粉一定不会忘记去年五月份那个伤心时刻。在《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结尾，灭霸一个响指，我们亲爱的小蜘蛛侠、美丽的绯红女巫旺达等等一大票的超级英雄，全都化成了灰。按照以往的电影套路，灭霸这个消灭了宇宙一半人口的大反派，在这个时候应该招人痛恨才对。可是在《复联3》的结尾，我偏偏对这个家伙全无恨意。片尾，已教日月换新天的灭霸功成身退隐居田园。他坐下来看落日的那一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普通犯罪分子，怎么看都更像是一位沧桑疲惫的老人，英雄暮年廉颇老矣，甚至惹人心生怜悯，这是为什么？

灭霸这深邃忧郁的眼神堪比钢铁侠托尼·斯塔克

有人说，在超级英雄电影里面，所有的反派都是激进的左派，所有的超级英雄都是保守的右派。在我看来，《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魅力恰在于在这个基础上做出了一定的超越。灭霸毫无疑问是一个激进的左派，想要用最激进的方式来改变这个世界；而复仇者联盟全部都是保守的右派，坚持要维持这个世界的原样。但是，这两派在电影里面并非简单的善恶二元对立。从出发点上来说，双方甚至是一样的，那就是，都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复联3》辩证地讲述了双方立场的各自道理，以及冲突的不可避免。就这一点而言，《复联3》超越了以往的很多超级英雄电影。

《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2019）：曲终？人散？

《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漫画风格海报

《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之后，漫威不紧不慢地陆续推出《蚁人2：黄蜂女现身》（2018）和《惊奇队长》（2019）。两部也算是大制作的超级英雄电影，居然统统成了《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的预告片。

《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给我的期待，不是等着看这帮超级英雄怎么打败灭霸，也不是等着看化成灰的超级英雄们怎么复活以及老一代英雄怎么退场，而是看它能不能继续坚守《复联3》的理性主义立场。很多时候，两种有差异的价值观并不等于简单的一好一坏。而用武力冲突来解决价值观差异的问题，一定是个坏办法。当然我也绝不可能认同灭霸消灭一半人口的泯灭人性做法。

《复联3》的结尾给人的是一个意外之痛，或许《复联4》的结尾会给人一个意外之喜。或许片尾不是灭霸被打败，而是双方坐下来一起看着落日好好谈一谈……

本期编辑 邢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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