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狼

清人解鉴在他所著的《益智录》中，讲了一个一只饥饿的小狼为人所救、长大了报恩的故事。

01

故事大约发生在道光年间，山东济南东南多山，山上多狼，时常成群结队出来活动。

它们一出来，难免与人类相遇，这些野兽，弄不好是要吃人的，谁见了不害怕呢？

但时间一长，村民们见惯不惊，加上相安无事，也就不怎么害怕了。

一名叫贾才的木匠，由于手艺不错，常有人请他去做工，屡行山路，也就成了家常便饭。

有一天，贾才收工回家，路过“狼山”，看到一只小狼在狼穴之口哀鸣，甚是可怜。

贾才远远地看了一会，发现并无大狼出来，估计大狼遭了猎人毒手，小狼等不到母亲，肚子饿了，就从洞里出来找母亲，又不敢走远，所以哀鸣，像是在呼唤母亲。

贾才顿生同情之心，又等了一会，确认没有大狼，便大胆地走过去，把小狼抱回了家。

回家后，贾才拿来一把刀，砍断小狼的尾巴，取名“如意”，然后当看家狗来养。

两年后，小狼长大了，比一般的狗还大，发起脾气来，也比一般的狗要凶，家人呵斥它，它还有畏意，对村里其他人，它则一点也不害怕，村里人见了它，也都小心翼翼，不敢惹它。

后来，贾才发现，如意看村里小孩的目光有些异样，好像想吃他们，甚至悄悄跟在孩子后面，像是想发动突然袭击，幸亏及时发现，把它骂跑，才未酿成大祸。

贾才怕它伤人，对它说，当初你妈死了，如果不是我把你抱回来，把你养起，你早就饿死山中了，现在你已经长大，野性未泯，已经不适合住在这里了，今天我就让你归山，回到属于你的地方去吧。

贾才说完，吩咐妻子早点做饭，饭做好后，他把如意喂饱，然后把它带到山上，对它说，你到家了，好好在家呆着，别跟我回去了，那里不是你的家。

然而，当他转身回家时，如意却跟在他身后，他快它也快，他慢它也慢。

贾才说：你这是想送我吗，不必送了，如意这才停下脚步，但眼睛望着他，目光里满是不舍。

贾才也有些舍不得，养了这么久，怎会没有感情呢？但他必须这样做。

他狠狠心，继续往回走，走了大约一里，忍不住回头一看，发现如意蹲在一块石头上，呆呆地望着他…

02

由于外出做工，贾才总是很晚才回家，路过“狼山”的时候，多半太阳已经下山了。

一天他回家时，比之前更晚，暮色四合，天地一片朦胧。

尽管天地朦胧，当三只狼出现在前面的路中间时，他还是看到了。

贾才吃了一惊，猛然停住脚步，静静地看着它们。

为了防身，他每次出门，都要带一根丈把长的竹竿，这次也不例外。

但是他的心，还是忍不住突突乱跳——如果只有一只狼，对付它没多大问题，可现在是三只，他就没有把握了。

而且他知道，狼非常狡猾，它们若是对他前后夹攻，让他顾此失彼，那就更加危险了。

他四处望了望，发现身后三步来远是峭壁，便悄悄后退，退到峭壁边上。

他可不是想跳崖，而是为了防止它们从身后攻击。

双方对峙了一会，又来了两只狼，接着又来了几只，总共有十来只，它们在他面前，排成一个扇形。

贾才看到，有的狼头，已经低下去了，仿佛随时要发动攻击。

他害怕极了，大声喊道：难道我今天，注定要死在这里吗！

没想到，其中一只狼听到他的声音，忽然抬起头来，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转身，头朝外，尾巴朝着贾才，慢慢后退，一直退到贾才面前，好像在说你看看，看看我的尾巴。

当时月色微明，贾才看到狼朝他靠近，虽然是尾巴朝向他，但也很害怕，想退又无法退，当他看到退到身边的狼没有尾巴，一下认出是如意，大叫一声：“如意救我！”

如意顿时精神倍增，转过身去，力战群狼。

当如意把狼群赶跑，贾才又喊了一声“如意送我”，如意便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警惕地四下观察，一直把他送到家。

03

回家后，贾才跟妻子讲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感慨地说，今天若不是如意，我已经被狼吃了。

然后问妻子饭好了没有，妻子说早就好了，都热了两遍了，等了半天也不回来，还以为你被狼吃了呢。

妻子端来饭菜，贾才却不吃，而是拿来喂如意，把它喂得饱饱的，才让它离开。

从此以后，如意经常在路上等贾才，然后送他回家，村里其他人遇到狼群，看到其中有断尾者，只要喊一声如意，如意便会带着狼群离开。

一天晚上，贾才已经上床睡觉，都快进入梦乡了，突然响起叩门声，他连忙起来，问是哪位，却无人应声。

他准备出去看个究竟，刚把门打开，一只狼一下子钻了进来，伏于庭前不动。

难道是如意？贾才拿来蜡烛一照，果然是它！

只见如意满身大汗，毛都湿了，身旁有一个胀鼓鼓的布褡，贾才打开一看，只见里面装的是银子，大约有二百两。

这么多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

贾才估计是行人被群狼所害，如意便把他的银子，衔来报恩。

既然银子已成无主之物，贾才便收下了。

那以后，如意经常往家里衔东西，不是银子，就是其他值钱之物，贾才得了那些东西，家境渐至小康。

时间一长，如意白天也来，或呆在贾才家里，或卧街巷，见了如意的村民，也不再怕它，还给它吃的。

在他们眼里，如意不再是一只凶残的狼。

后来贾才去世，葬在村外，村民经常看见如意卧在他的墓边，过了一年多，才再也没有看到它。

有句古话叫“狼子野心”，所有动物中，大概再也没有比狼更狠毒的动物了，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毒物”，也不忘养育之恩，那些忘恩负义之人，面对这只狼，会不会内心有愧呢？

人面狼心者，世上多了去了，狼面人心者，倒是不多，在恩怨分明这方面，有时候人不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