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戛纳之前,特意又重看了一遍《白日焰火》,这大概是第三或第四次看这部电影吧。
不过,这一次重看《白日焰火》,明显发现是更喜欢它了。
或者,是这几年华语电影圈的种种,让我们更想去珍惜《白日焰火》这样的电影。《白日焰火》的好,在于类型元素与作者表达的兼顾。类型上,借一个分尸案来吸引观众,但影片最关心的,却又不是那个案件,而是被案件卷入漩涡当中的那群身不由己的小人物。
两者皆有,才是影片最出色的地方。
而刁亦男导演的新片《南方车站的聚会》,去关注的同样是一群小人物。而且相比《白日焰火》,他们其实是更底层、更边缘的一些角色,甚至带着些江湖味。
就好像胡歌的角色是一个偷车贼,而桂纶镁的角色其实是一个陪泳女,其他还有很多特别底层、非常边缘的小人物,因为受欲望的吸引,共赴这场聚会。
在《南方车站的聚会》当中,刁亦男更加强化了他的个人风格,明显,又更往前走了一步。
尤其是对光影的运用,也更加出彩,更加大胆。
其实在《白日焰火》当中,我们就已经可以看到很多风格化的光影设计了,那些随处可见的霓虹灯管,呈现的似乎是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白日焰火》
而到了《南方车站的聚会》,光影运用更加突出,也更为娴熟了。实际上,我们在影片一开始发布的物料里,就能发现这种状况。
好像上面那张图,是霓虹灯与雨夜,困在水中的胡歌艰难前行,图片以光影,呈现出强烈的压迫感,这是一种你无处可逃的绝望,透过这样一张宣传图,就已经可以解读出很多内容了。同时,它也预告着影片的视觉风格。
而电影对光影的使用,同样是出众且大胆的,并可以在很多前辈的作品中,寻觅到踪迹。
包括霓虹灯光的运用。
这样的场景非常雷弗恩了
而相比上一部,这次的影子,同样成为影片中重要的道具与表现工具。
在《南方车站的聚会》中,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场,其实正好是一场影子的戏。
跑出画外的胡歌越来越远,但是由于他是跑向灯光,使得银幕上他的影子越来越大,似乎离观众更近了,或者是原地踏步。再配合角色的脚步声与他的喘息,那种你无处可逃的宿命感,瞬间布满了大银幕。仅从这场戏,就能察觉导演在视听方面的细致用心。
而我,也希望通过这样一个场景的描述,可以让你们更加了解,这到底是怎样一部电影。
角色宿命式的悲剧结局,是从影片一开始就注定的。这不是剧透,因为这就是一部非常标准的黑色电影,而黑色电影的核心,就是宿命式的悲剧。于是,无论是视觉上、情节上、以及人物的命运走向,都会传递出那种宿命感。
这反倒成为影片最大的看点。
就好像之前的《白日焰火》,角色最终也将面对那个无法改变的结局,并毫无办法,只能借焰火做毫无意义的抵抗,或是宣泄。
从《南方车站的聚会》,也能明显感受到刁亦男导演对黑色电影的爱,影片不仅在情节设定上,在视觉上也是非常典型的黑色电影方式。就像几乎所有重场戏都发生在黑夜里,人要埋在阴影当中。
而配合影片非常出色的光影运用,这一部分还是很加分的。
桂纶镁的角色也很有意思,某种程度上,她好像是某种连接,将《白日焰火》与《南方车站的聚会》联系在一起。因为,确实可以在精神层面,发现两部影片的一些勾连。
而相比《白日焰火》,《南方车站的聚会》中的桂纶镁,明显成长了更多,也付出了更多(包括一些表演尺度上的付出)。另外,这一次她还专门学过武汉话,并且经历了很长时间的体验生活,起码在角色状态上,已经更远离自己的固有形象了。
而在角色设定上,她同样是一个卑微的、挣扎于泥泞当中的小人物,是个陪泳女。这样的身份,也使得她,会做出之后的种种选择。想必你们在看完影片之后,也会对这个角色,有更深刻的认识的。
胡歌无疑是本片最大的卖点。而用他自己的描述,这是他首次真正出演电影男主角。所以,胡歌在影片中的表现,也是很多观众最关注的部分。以我的感受,胡歌还是很好完成了任务。
从电视剧到电影的转型,他这次在形象上、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并且出演了一个跟他以往角色完全不同的,颠覆性角色,能感受出,他也要试图突破自己的框架。
你们之前应该注意到他的剧照,那里的他胡子拉渣,一脸伤痕的样子,其实是非常沧桑的。
同时,我也试着去理解这次选角,由他来出演这个逃犯,最大的好处就在于,他在形象与气质上,很难让观众去恨他。即便,他是一个罪犯、是个偷车贼,却仍然因为他的出演,让观众对这个角色的情感更加暧昧,近而产生同情,这恰好是黑色电影最需要的情感连接,也让影片完全告别了非黑即白的二元对立,整部电影的情绪也会更对。
作为刁亦男导演的老搭档,廖凡这次的戏份并不多,他是个是重案队长,来追捕逃犯胡歌。
不过,这个角色同样是不可或缺的,他的角色与胡歌、桂纶镁这些人一起,构成一个完整的底层世界。有黑有白,有正有邪。或者,他的角色其实还有其他含义,不过涉及剧情,就不深度讨论了。
《南方车站的聚会》让人有些惊讶的,还包括对暴力场面的处理,也是我很爱的部分。断头、穿腹这种很有视觉表现力的暴力场面,都非常有视觉张力。不知道昆汀·塔伦蒂诺在观影的时候那么嗨,会不会也是被片中的此类场景所吸引呢?
昆汀也与妻子一起参加了首映,且映后激烈鼓掌,估计他是会喜欢这一卦的。
《南方车站的聚会》英文名叫Wild Goose Lake,之前被翻译成野鹅湖,不过片中角色却称之为野鹅塘,塘听起来更底层一些。配合那些破旧的小作坊、路边摊以及小旅馆、城中村,其实影片也试图有更多指涉,去关照到更远。
某种程度上,案件本身同样只是一个引子,借由这个案件,才引出了这些底层的边缘人,并让他们聚会、冲突、发生关系,从而诞生新的欲望与故事。
而在角色逃亡过程中,遭遇到的那些千奇百怪、光怪陆离,都若隐若现的藏在这个故事背后,你要剥离表面之后,才可能发现之后,更多想要言说的内容。而这里到底藏了什么,也可以等影片上映之后,大家一起去发掘。
就像一开始说的,相比《白日焰火》,《南方车站的聚会》无疑又狠狠往前走了一步,更大胆、也更作者风格,影像方面对于光影的使用,是华语电影很少见的,是充满设计与表现式的。
这也使得影片与传统的第六代电影,完全区别开,不同于贾樟柯等导演镜头下写实的底层世界,刁亦男镜头里的世界,只有部分真实,而另一部分更像梦境,是略超现实的,它们五彩缤纷、它们光怪陆离,它们不像是视觉里的真实,更像是感受上的真实。
这种强烈风格化的处理,也使得影片获得外媒诸多好评,场刊2.7分的评分,暂列今年竞赛片前三。
也希望,影片能延续之前柏林的好运,在戛纳有所斩获吧。更重要的是,影片注定是要在国内上映的,希望他们也能延续之前《小偷家族》《何以为家》等戛纳系影片,在国内院线屡创佳绩的好运。
毕竟,电影终究是要被看到的,而这样的电影,则希望被更多的人看到,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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