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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季节(美文)

作者:文学 来源:文学 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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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2


文/吴建普


在知青点最大的一块麦田边,我用心听着生产队耿队长讲解怎样割麦子,但听不到声音,似乎意识到是在做梦。


我从梦中醒来,习惯地泡了一壶茶,端起茶杯,来到窗前,眼望午后的太阳,慢慢地品着。思绪依从梦境的惯性蔓延着,是啊人老啦,当年的情景时常在脑海中浮现。将我拉回到了四十年前。

 

记得1975年春节过后,知青点下了一场桃花雪,开春后墒情很好,麦子涨势不错。五月末麦子秀完了穗,是鄂西北小麦成熟的季节。

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前几天还发绿的麦秆,转眼变得橙黄焦酥。热风吹来嗦嗦作响。偶尔看到布谷鸟从空中划过,扔下几句“麦枯、麦枯”的叫声向远方飞去。


清晨,几只小鸟在屋顶上清脆地叫着,唤醒了酣睡的我。


我轻轻推开窗户,一股新鲜的空气夹杂着麦草的芳香扑面而来。东边的地平线,泛起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色的天幕。食堂的烟囱飘着缕缕炊烟。宿舍门前的场子上,弥漫着淡淡的薄雾,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人头:一个、两个、三个… … 逐渐热闹起来。


瞧,耿队长来了,他深吸了两口旱烟袋,嘴里冒着烟,大声说道:“割麦子,不能穿短袖衣服和凉鞋,麦芒会划破皮肤起红斑,麦茬会戳伤脚… …”

早饭过后来到田边,我也学着老乡的样子,揪了一个麦穗,小心翼翼的揉搓着,金黄的麦粒露了出来,放到嘴里轻轻地嚼着,有的麦粒硬一些,没有了甜味,口水混合着淀粉从嘴角处渗了出来。


耿队长做着示范:会不会割,一看右手下镰要狠,猛地一扽,麦秆顺势被削下。二看左手要抓得多、齐、净,几大把就能凑成一个“麦个子”。三看割的麦茬要整齐,地上干净,不再回头返工。麦茬也不能留高了,否则会影响夏季玉米苗的生长。


麦垄很长,大家一字儿排开,男女一样每人一垄。


起初,我们知青显得有点手忙脚乱,麦茬高的高,低的低,麦子没割干净,撒了一地。有的“麦个子”一立就散了。耿队长巡视着,表情显得很紧张,再三提醒:“别让镰刀割到腿。”


开始觉得新鲜也不累,但随着太阳的升起和无数次的弯腰,汗水流进眼里,涩涩地疼,急忙用袖子抹一把。背上的衣服一会干一会湿,咯吱窝下留下了一个个盐圈。裸露的胳膊和脸,被小虫咬、太阳晒、麦叶划,汗水一浸,火辣辣地疼。握鐮刀的手也磨出了血泡。每割一小会我就站起来,看看离麦垄尽头还有多远,多么想坐在树阴下休息一会… …


当我再一次直起腰,回望割过的麦地,新鲜的麦茬齐齐的,一个个 “麦个子”立在地头,心里稍稍多出几分安慰。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弥漫着丰收喜悦的空气,在呼出的瞬间,艰苦劳累和郁闷的心情,随之而散。



突然,麦丛中窜出一条红花柳蛇,蛇狂奔着,不怕蛇的知青追赶着,手中的镰刀纷纷向蛇砸去,一个知青抓住了蛇,脸上挂满了蛇汤的味道和胜利者喜悦。


抓蛇风波刚过,就听到“有人晕倒了”的喊声。我也跑了过去,只见耿队长给晕倒的知青灌了点水,那个知青仍闭着眼,不肯睁开。


耿队长检查着手脚说道:“不是被蛇咬的是中暑啦,去小树林休息一下就会好的。”


两件事情一闹,耿队长看知青们也累了,就安排知青们去装车拉麦子回去打场。


装好麦子的牛车走走停停,艰难地行走在松软的麦田里,轧出的车辙,俨如一条长长的巨龙。


麦子运到麦场后,摊铺开来,牛拉着辘碡碾压,每压几遍就将麦杆翻一次继续压。牛累了知青们就拉着辘碡转,一边聊着天,一边嬉闹着,很是开心。


有一次在回来的路上,水牛想喝水,顺着路边的斜坡向一个水沟跑去,牛车发生了前翻,幸好人跑得快没出事,车辕把牛头压在了水里,我们赶紧扒,当我们抬起车辕时,水牛已经淹死了,肚子里还有一头小牛。把几个女知青给吓哭了。


在下乡的几年里,让我们吃了唯一的一次牛肉。

 

我放下茶杯突发奇想,今年麦收季,约上年过花甲的乡友们,到知青点去郊游割麦子,说不定还能见到耿队长,重温一下当年的记忆,释放萦绕的情怀。让那“荒废的青春”再来一次!


说干就干,在乡友群里发了信息,经过一番相约,掐好日期,十几个乡友开着私家车,一路高歌向知青点奔去。在镇农具店,买了草帽、镰刀,来到当年割麦子的那块地里。


这时,一阵轻风吹过,金黄的麦穗一摇一晃,像一束束浪花翻滚着,更像一个个跳芭蕾舞的仙女,仿佛在向我们招手。


大家小心翼翼地走进麦田,和当年一样,一字排开,笨拙地挥起了镰刀,你追我赶的劲头不减当年,一会汗水就浸湿了衣衫。


突然远处跑来一个人,气喘吁吁一边抹汗一边喊:“停下,快停下,別割啦!”


我笑着说:“老乡就是好,怕我们累着,让我们歇歇。”


谁知老乡来到跟前,瞪着眼问道:“你们是哪的,谁让你们割的?”



我和气地说:“我们问过啦,这块地是耿队长家承包的。我们是当年下乡的知青,来帮耿队长家割麦子的。”


“耿队长是俺爹,前年就死啦。你们这是帮倒忙,搞破坏,你们要赔钱,不赔钱别想走。”说完走到汽车前,蹲了下来。


我跟着解释说:“你糊涂呀!我们是义务帮忙不收钱,为啥还要赔钱呀?”


“你才糊涂呢。刚联系好收割机一会儿就来割这块地,现在被你们割倒这么大一片,村里早就不用牲口石磙打场了,让我咋弄?预报说晚上有雨,这不是搞破坏吗!”


我一听傻了眼,忙说好话:“我们就割了一会,最多亩把地,能打两三百斤麦子,我们赔你两百块钱吧?”


“现在一亩地能打五百多斤,一斤能卖一快二,得赔六百块钱,不然我就报警,你们谁都别想走。”说完掏出了手机。


僵持了一会,只好赔了六百快钱,我们才得以脱身。

 

回来后,我在群里晒了几张照片,注解说:乡友一行重返当年下乡的知青点,帮耿队长家割麦子,耿队长的儿子感动地不得了,拦在汽车前面不让走,非要杀鸡管饭不可,给饭钱也不要。


照片一发,乡友群里炸开了锅,没有去的知青后悔极了,嚷嚷着也要去割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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