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转。
是剧情最精彩的时刻。
但也有的,是最纠结的时刻。
从A面翻B面。
Sir不知道该站在哪一面——
《受害者》
The Victim
故事发生在阴雨连绵的爱丁堡。
公车司机克瑞格(詹姆斯·哈克尼斯 饰)如常收工回到家瘫坐在客厅。
正值万圣节的这天,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糖果迎接熊孩子。
克瑞格一家也不例外,老婆女儿在楼上准备,突然门铃响了。
克瑞格和善地开门,面对着万圣节装扮的人说“我把我女儿叫下来吧。”
谁知,一转头。
克瑞格头破血流,倒在血泊里。
原本应该是欢乐的一天,却成为噩梦的开始。
抢劫?谋杀?
然而未来得及揪出凶手,一个反转就突如其来——
网传,克瑞格就是个杀人犯,原名为埃迪·J·特纳。
在16年前,他被指控在大桥底下杀害了9岁的小男孩利亚姆,并将其像垃圾一样丢弃。
因为当时年龄只有13岁,由于未成年人保护原则,未被公开容貌,而是获判了7年,并不得再踏入案发城市一步。
出狱后他通过假释条款,改掉名字的同时接受社工的援助,过上了新的生活。
而这次袭击,就是因为他的个人信息在网上被泄露。
大家都怀疑一个人——
安娜(凯莉·麦克唐纳 饰)。
不是别人,正是当年那个被杀死的小男孩的母亲。
面对警察的查问,她毫不掩饰想知道凶手现状的意图,对凶手怀有强烈的恨意,甚至杀意。
不知道(袭击者是谁)
但是我很高兴他这么做
克瑞格是不是当年的凶手?
安娜是不是发起了这次网络暴力?
Sir本也以为《受害者》是和电影《一个母亲的复仇》《蚯蚓》类似的眼看凶手逍遥法外,家属以暴制暴复仇的戏码。
但看《受害者》的过程却丝毫感受不到快感,只有不断的身份逆转。
同样探讨“命案后遗症”的,还有前不久热播的台剧《我们与恶的距离》,从一个案件中讨论法治、媒体、婚姻等多样的大型社会议题。
《受害者》的落点只在当事人身上,却比同类型的作品都要近。
这种靠近,最先表现在运镜上。
几乎全都是大特写,细致到皱纹的表情变化、紧张的手,甚至洗完手以后滴落的水,仿佛都带有情绪。
越近,看得越细。
这种快要蹭脸上的靠近,是为了更仔细地看到加害者和受害者双方的面貌以及事件的真容。
而并非经过媒体、匿名的消息来源、论坛小组添加处理的“二手真相”。
借助这样被放大的细节,得以看到双方的日常。
安娜坚信自己有知情权,多年来执着地找寻凶手身份,找私家侦探,想知道凶手到底长什么样,住在哪里,怎么可以如此理直气壮地生活。
但事实上,法律并没有规定这种权利。
饱受失去儿子的痛苦,演变成歇斯底里的偏执,令“理所当然”的受害者立场渐渐变质。
镜头的靠近,令你能看清她从压抑到狰狞的表情变化。
安娜的心理也从一开始的找到凶手的希望,变成了就算克瑞格不是凶手,也要付出代价的执念。
因为如果不是克瑞格,她的仇恨要安放于何处?
她事后还要继续经历茫然的寻凶过程?
而另一边。
无论克瑞格是不是凶手,他都已经受到了凶手对待。
出门吃饭像怪物一样被看着被议论纷纷,传言变得越来越夸张,甚至传他是恋童癖。
就连开车的手,都颤抖到握不住拉杆。
被公司辞退还是小事,最后连家人都不相信他,老婆偷偷调查他,带走孩子。
被不认识的人打到破相,收到无数威胁信,家里被暴徒闯入……
编剧用不断的身份逆转,和双方遭遇的对比,来模糊受害者的界限。
你会发现,“我们”与恶的距离,也和镜头一样越来越近。
我们没法强求安娜放下仇恨去原谅。
但也无法忽视,身边那些被她的恨意侵染的人。
小儿子因为被忽视,而去破坏哥哥的坟墓(他从未见过哥哥);女儿和现任丈夫虽然站在她这边,却也因为她的执着渐渐走向崩溃。
还有克瑞格,因为网络的留言,人生就此走向了毁灭。
但当你因为身份的逆转而摇摆不定时,《受害者》在最后给你狠狠一击——
克瑞格确实是凶手,杀害了安娜的儿子。
所以。
谁是受害者?
都是。
谁是凶手?
也都是。
他们都是没法原谅对方,也没法放过自己的人。
相比起《与恶》,凶手被直接行刑,只留下了一纸遗书,《受害者》则更进一步,真正令双方都有了发声的机会。
案件发生背后的,因为仇恨和愤怒所掩盖过去的“为什么”终于被揭开。
安娜的举动确实是出自于复仇,因为她更愧疚的是自己让儿子单独出门而造成死亡,她以为这样做是替天行道,实际上却只是疏忽儿子的某种慰藉。
她有愧疚吗?
有,当她知道她在复仇的同时也毁掉了克瑞格无辜的家人。
克瑞格(也就是埃迪)杀死利亚姆也不是早有预谋。
案发当时,他离家出走了2天,没有人管也没有人在意他的消失。生无可恋的他匿藏在大桥底下,用玻璃片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地割。
利亚姆看见血肉模糊的克瑞格没有远离,反而走了过去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任由克瑞格多次愤怒地打发,善良的利亚姆却仍然不愿离开。
“我的妈妈是个护士,她可以帮你。”
原以为是慰藉的一句话,却变成了愤怒加剧的根源。
因为克瑞格没有家,那个家仅仅是爸爸和其他女人鬼混的住处。
母爱的缺失造成了仇恨和偏差,但偏偏这个小孩戳中了他的最痛处。
他有愧疚吗?
有,时时刻刻——
他们说我得要原谅自己,好像我能做决定似的
我无法原谅自己,但我也无法让这件事,陪我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刻
我该如何继续?我知道一切都无法弥补了
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我就明白了,这件事会纠缠我一辈子
每当我看着杰茜学校的表演忍俊不禁时,每当我看着电视哈哈大笑时
我都会想起自己做过的事,我根本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一分钟都没有
在判决之后我请求跟你谈谈,好让我向你道歉
但他们说这是不允许的,况且反正你也不会接受我的道歉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意识到一句道歉是多么微不足道
现在更是微乎其微了,而我心里的愧疚感却越来越强烈
现在我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不是吗?
但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最后,他甚至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看到这里,或许还会有人说“杀人偿命,辩解无意义”。
但这段发声并不是洗白,而是为了知道事件如何产生,并以此避免更多的恶滋生,更多无辜的人受害。
《受害者》以这样的逆转,不断地提醒着观众——
要求当事人时刻保持理性,是不理智的。
但有些准则,不该以情绪为转移。
法院的存在不是为了
让受害者做一个了结
而是为了维护律法
所有公民都应当遵守的律法
如果已经造成的伤害无法改写。
那我们至少应该做到,别重蹈覆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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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助理:库布里没有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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