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蒙古小康公司售纸机“罗生门”：是虚假宣传，还是恶意刷单？

　　“没钱。公司账上只有7000元。”

　　3月12日，感到“被骗”的李佳敏和周菲菲分别从河北、赤峰奔赴包头，寻求解决方法，发现这时位于包头市九原区华诚中心A座13楼的内蒙古小康生活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小康公司)，已经围聚了约二三十人，分别来自于包头、呼和浩特、锡林浩特等地，这些人不少属于“中层领导”，有的人下面涉及上百人。小康公司法人白易鑫面对前来维权的人员称目前公司“没钱”，对于维权者“机器油卡的总款项起码数千万元，到底去哪儿了?”的质疑，白易鑫和董事长侯占发等人并未正面回应。

维权者要求小康公司解决问题

　　这样的情景，在小康公司持续了有多天。

　　小康公司占据了华诚中心A座13楼的一整层，整层楼的过道两旁摆满了智能售纸机，机器上面有“中国小康生活互联平台”“纸需壹分”等字样，在一个支付宝的logo下面，印有一个二维码，下面写着“扫码领纸”。在贴着企业简介的楼道里，徘徊着一些人，董事长侯占发办公室里也有约10人，他们大都是“宝宝”“卡卡”的购买者，并发展了不少“下线”参与，并给予了下线太多的承诺。

摆放在小康公司楼道两旁的“宝宝”

　　这次从各地前来寻求解决办法，其中有人直言，事件发生以来，已经承诺过下面的人太多次，现在已经承诺不出口，本来是好心带别人致富，如果情况继续恶化，恐怕要背上“诈骗犯”的恶名。

　　他们反映的问题集中在油卡与智能售纸机上。

　　究竟有多少人牵涉其中?有多名当事人称，侯占发曾自称其会员约4万人，但对于这个数字的真实性，他们并不清楚。但他们清楚的是，仅赤峰区域内，消费小康公司的产品，有2000台支付宝智能售纸机、8000张油卡，总人数约四五千人，但具体涉及多少人，小康公司并未透露。

　　他们口中的“宝宝”指的就是支付宝智能售纸机，“卡卡”则指的油卡。

　　在李佳敏、周菲菲提供的多份小康公司的宣讲录音中，其中小康公司总裁陈志光称，3000元购买一台智能售纸机，用支付宝“扫”一次，可以花1分钱拿到一包5毛钱的纸巾，同时机主获得补贴4毛钱，一个月可以有1000人来扫一台机器，一个人可以扫1000台机器。最终，一台机器一个月可以拿到900元的价值回报，小康公司与支付宝合作的期限是24个月，24个月的价值回报是21600元，同时，小康公司会送一个“港澳游”。

　　而关于消费返油卡的问题，小康公司早在一年前便推出了。在这些录音中并未过多涉及，只是告诉人们更建议人们去做智能售纸机。

　　根据多个投资者称，油卡分两种方式，一种是一次性消费3000元购买一个商品，从第二个月起每个月返500元油卡，共返11个月。另外一种是一次性交3000元给小康公司，然后每个月返500元油卡，共返12个月。

　　此外，陈志光称，小康公司主推“1+6模式”，在推广出去6台机器的情况下，该名机主可以获得一张“白金卡”，同时公司送出“全家港澳游”;若进行复制，“让你底下的这6个人，都有个1+6，就是36，让这36个人，再有个1+6，就是216”。

　　据李佳敏介绍说，当时小康公司宣称，油卡也一样，只要能让12个人参加油卡模式，同样也能获得一张白金卡。

　　最终，白金卡会像“雪花片般飞来”。

　　而“白金卡”是什么，据多个领到此卡的人介绍，这是一种“进入主流社会的象征”。

　　2018年底，三辆大巴车载满了人，停靠在包头市九原区华诚中心楼下，这其中就有李佳敏和周菲菲，他们随车上的人一同前来小康公司“考察市场”。

　　而在此之前，陈志光和赵军作为小康公司的领导，曾在赤峰对其团队进行宣讲，他们宣讲牵涉有两件事，一件是售纸机，另一件是加油卡。

　　“当时有好多人去了就直接下单。”李佳敏回忆说，很多人下单之后，因为太相信，后来相关的合同协议也都没签。

　　售纸机拿回去之后，李佳敏等人便开始了运作，她们把售纸机的二维码发到了此前团队的群里，开始“千人扫”，每扫一次，李佳敏等投资者便能获得0.4元的补贴，但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补贴戛然而止。

　　除此之外，不断有人反映，小康公司此前推出的消费3000元返5500元的加油卡模式也在几个月之后停了，维权的人也越来越多。

　　多数反映油卡问题的人称，此前宣讲称一次性消费3000元或交3000元，每月返500元油卡，共返11个月或12个月，但好多人在交费之后，仅仅只返了几个月便再无后续。

　　在网络上，关于小康公司的油卡的问题也在层出不穷，而在小康公司里，几乎每天都有反映油卡问题的人涌进来。所有人的要求是一致的，退钱或者返卡。

　　但问题并未能解决。

　　2018年6月15日，中国石化包头分公司在其官方公号上也曾对此事发布了声明。声明称：“近期，根据群众反映，包头地区一家名为‘内蒙古小康生活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机构，宣称‘办理中国石化加油卡充值3000元，每月返500元，共计返12个月’等充值给予高额返利活动，此行为与中国石化内蒙古包头石油分公司无任何关系”。

　　声明中还提醒称，中国石化未与系统外任何单位、组织、网络平台或个人进行过任何方式的加油卡和充值卡业务合作，也未授权委托任何单位、组织、网络平台或个人代理发行加油卡和充值卡。

　　如果没有听到“支付宝”这个词，如果没有她们团队的领导，李佳敏称她绝对不会参与其中。

　　但，关于合作，支付宝公司并非是与小康公司直接合作的。

　　在李佳敏提供的仅有第一页，标题写着《支付宝智能售卖业务协作激励协议》的文件中显示“甲方和乙方(也称‘支付宝’)”“结合双方优势，向商家、用户提供更便捷、更优质的支付服务与消费体验”“如有效增加支付宝智能售卖服务的交易量，则乙方按照本协议约定向甲方支付激励”，其中，甲方写着内蒙古北方陆港电子商务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北方陆港)，乙方写着支付宝(中国)网络技术有限公司(以下简称支付宝)。

一份疑似小康公司与消费者之间的合同

　　此外，在另一份仅有第一页，标题写着“《支付宝智能售卖业务协作激励》业务拓展协议”的文件中显示“甲方授权乙方：乙方自有智能售卖设备在市场上享受甲方与支付宝签署的《支付宝智能售卖商户运营激励协议》约定的补贴政策”，其中，甲方写着北方陆港，乙方写着小康公司。

　　在李佳敏看来，这其实就是支付宝为了抢占市场，推出的一种补贴政策。

　　为何协议只有第一页?协议的具体条款内容，究竟是什么?李佳敏回忆，当时被小康公司告知，由于部分内容涉及商业机密，故不能对外公开，对于具体的协议内容，其并不清楚。

　　3月14日，记者联系北方陆港法人付长清，对方告诉记者，所谓支付宝售纸机补贴，只是“智能售卖补贴”中的一种，对于该项目，他们属于支付宝的代理商，而支付宝的目的，是为了吸纳和培养更多用户使用支付宝消费的习惯，因而理想的场景，是更多的新用户扫码消费。

　　付长清表示，他们前期确实与小康公司签订了来协议，并于2018年10月开始布机器，但随后实际操作中，由于支付宝的风控系统发现小康公司存在恶意刷单套取补贴的情况，他们于2019年1月中旬就停止了合作。同时，付长清表示，支付宝后续改进了相关制度和技术，一台手机，最多只能扫码5次获得补贴，更多的扫码将不再补贴。

　　同时，付长清称，据其了解，小康公司与另一家代理商进行了合作，但更多情况，他并不清楚。

　　付长清所指的另一家代理商，则是山东友广科技有限公司。法人代表王鑫称，购买合同已经进行完了，但是由于支付宝公司已经发现有恶意刷单行为，并通过其告知了小康公司。

　　现实中，约定的24个月补贴周期，李佳敏与亲友在2018年11月前后投入约30万后，只拿到不到一个月的补贴。而交3000元办理加油卡返利的也在几个月之后停止了。一切的指向集中在小康公司，不少人指其涉嫌集资诈骗。

　　小康公司总裁陈志光在接受内蒙古晨报融媒记者采访时称，小康公司的一切措施在依照当初与用户签订的协议进行，而用户恶意刷单，曲解了其公司的本意。

　　“我们当初卖给用户的这些售纸机，是让他们放在有人的场景里，让更多的人去刷，而他们却把二维码发在了微信群里。”陈志光称，恶意刷单被支付宝公司监测到了之后，便停止了补贴。但正常扫码售纸的还在运营中。

　　而关于油卡的问题，陈志光称，很多人曲解了其公司的本意，并不是花3000元返6000元油卡，而是花3000元购买其小康生活需求馆中的等价商品，之后换取积分，再用积分去兑换相关的商品，其中兑换的商品中便有油卡。

　　陈志光称，他的说法是依照当初的协议进行的。

　　但，就目前了解到的情况，多数购买售纸机的人，印象中并未过多地出现过合同或者协议，而是小康公司连番的宣讲内容。他们将高额的购置款投向小康公司，却并未真正签署过任何具有法律效力的合同或文件。

　　“他们曾和我们说过合同或协议，但谁都没有真正拿出来一五一十的去看。”多数维权者开始恍然。

　　一份未经证实的电子版合同显示，“凡售纸机每天每人首次扫码(扫二维码)，只消费扫码者账户金额0.01元;可得到一款价值0.5元手帕纸一包，为一次有效交易，甲方为乙方(售纸机主)补贴激励费0.4元”。

　　同时上面写着，“每人每月同一台机器第二次扫码不计算有效交易激励”。

　　内蒙古晨报融媒记者试图通过联系该公司的其他负责人更详细了解此事，但辗转多次并未联系到，电话也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状态，曾经在赤峰做宣讲的赵军在第一次接到电话后称不清楚此事。挂断电话后再未拨通。(应被采访者要求，李佳敏、周菲菲为化名)

|来源：内蒙古晨报（首席记者 赵新宇 记者 高沛通）

|本期责编：江金艳

　|本期审核：何海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