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山大火：每位悲壮英雄，都是他人父兄

真希望这是一场愚人节的玩笑，而不是一场突袭来的灾难。

3月30日17时，四川省凉山州木里县境内发生森林火灾。为防止火势蔓延，伤害更多无辜，凉山689名消防员和地方扑火队员，在海拔4000米的原始森林里，与熊熊大火展开殊死搏斗。

转场途中，受瞬间风力风向突变影响，突遭火山爆燃，30名扑火队员失联。

4月1日，愚人节，下午6点30分，失联的30名扑火队员——包括27名消防指战员和3名地方扑火人员——全部牺牲。

新闻中，30名，只是一个数字，是一群陌生的面孔，是一份悲壮的名单。

而新闻外，30名，是30条鲜活的生命，30个悲伤的家庭，30对绝望的父母，30位向火而行的英雄，30个普通人家的丈夫、儿孙或父兄。

每个时代都需要英雄，但每个家庭也需要父兄。如果昨日可以改写，我们宁愿他们不是黑白照片上的英雄，而是活着笑着的父兄。

因为，英雄往往与悲剧相连，父兄犹如一个家的钟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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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8月12日，天津滨海新区发生爆炸事故，相当于450吨TNT的危险品，夺走了165人的生命，其中牺牲的公安消防人员有110人。

他们中，有的人是刚结婚12天的丈夫，有的人马上就要当爸爸，还有的人刚刚吹灭18岁的生日蜡烛。

一位消防员得知战友牺牲的消息后，义无反顾地跳上救援的消防车，含泪给留守驻地的另一位战友发去这样一条微信：

“刚子走了。牺牲了，死了……我在车上，去塘沽……我若回不来，我爸就是你爸……”

还有位刚下火场的消防战士，握着手机泣不成声。手机短信里，是他战友的妻子联系不上爱人后，情急之下托他带的话：

“他电话联系不上了……我想找到他，跟他说对不起，说我不想玩儿了，我想现在就给他生个孩子。让他一定、一定要活着回来……”

那场天灾人祸的大火中，110名“最悲壮的逆行者”献出了唯一且宝贵的生命。

90后消防战士庞题，也丧身于那场灾难，刚满24岁。

他是家中的独子。失独之痛成了他父母的无法承受之殇。他身患疾病且正在衰老的父母，为了拯救自己，为了穿越苦难，决定通过再次生育完成自我救赎。

他46岁的母亲方志英，历时两年，四次努力，终于通过试管怀上了一对龙凤胎。

捱过一场场要命的高龄产妇妊娠危机后，2017年底方志英产下了一双儿女。她给这两个孩子分别取名为“思思”和“念念”，希望他们不要忘记大哥，平安健康地活下去。

思思和念念百天时，一家四口来到影楼，把庞题的军装当背景，照了张全家福。一脸沧桑的父亲母亲，两个软糯的龙凤儿女，一张不太和谐又分外圆满的合影，让人动容，也让人心安。

照片洗出来后，年过五旬的父亲庞方国，把这张合影揣在兜里，一个人来到随州市烈士陵园庞题的墓地，将照片点燃给大儿子祭奠：

孩子，你有弟弟妹妹了，你安心走吧，你是父母永远的大儿子，也是家族永远的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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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自我救赎的，还有烈士刘杰的父母。

2014年5月1日，上海徐汇区龙吴路突然发生火灾。赶赴现场救援的90后消防员刘杰和战友钱凌云，突然被热气浪推出房顶，手拉手从13楼坠落牺牲。

刘杰的母亲应贤梅在失去唯一的儿子后，一度绝望崩溃，痛不欲生。最终，她决定站起来，活下去，孕育希冀，历经3年5次试管，她在刘杰24岁本命年时生下小女儿刘梦湲（谐音，梦圆）。

这个小小的生命，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再次复活的“梦”，也是一个去了天堂的儿子庇护的一个“圆”。

但更多英雄的父母，在失去孩子后，也彻底失去了通过生育疗愈余生的机会。他们在眼泪和思念中度过余生，在致敬和慰问中孤独终老。

我采访过汶川大地震中牺牲的铁军战士武文斌的父亲武忠林。

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拒绝别人给他戴上“英雄父亲”的帽子。他说，每听到这个称呼，他的心都会疼一下，觉得自己在沾去世儿子的光。这让他愧疚。

所有英雄的父母，也是忧伤的老人。再高的赞誉和再多的抚恤，无法缝合他们内心亲情的伤口。

所以，他们学会了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这样安慰自己：

国难当头，灾难来袭，总要有人牺牲。如果牺牲的那个恰是我的孩子，我必须坚强，只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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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们不该忘乎所以地制造灾难，然后又大张旗鼓地说什么“我们的岁月静好，是英雄在负重前行”。

我们的国家，也不该轻描淡写地处理悲剧，然后忘记那些为锦绣河山而献出血肉的年轻生命。

据不完全统计的数据显示：

●伴随极端天气，高楼崛起，电网发达，出游增加，中国消防员伤亡比例达到1:20；

●每年有近30名消防员在救火中牺牲，近300名消防员受伤甚至致残。

●牺牲或受伤的消防员中，“90后”占7成至8成，相比职业消防员国家，我国消防员年龄偏小，伤亡率偏高。

●中国投入消防的经费占财政支出的比例不到1‰，消防队伍的平均薪资偏低，消防职业化迫在眉睫……

灾难过后，反思长鸣。英雄已逝，生者自省。

愿阅读此文的每个人，不管是在家中，还是在单位，都身体力行地做到谨慎行事，小心火电。

愿历经不幸的这个国，挺过灾难，善待英雄，在痛定思痛中重视消防，加强监管。

毕竟，那些舍命救火的人，来自他人的家庭，也是我们的父兄。那些牺牲小我的人，是这个时代的英雄，也是这个国家的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