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医院的出租车上，司机咨询了8个医学问题，免了我3元……

前些天，我从火车站回医院，刚坐稳，司机回过头就问我：“医生？”

“是的。”我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那正好，我咨询你个医学问题吧，我最近正好有些事。”他说得很轻快，最后一句话又显得有些心事，但整体上感觉很自然，就像“他是我的病人，我是他的管床医生”一样。

火车站到我的医院大约需要二十多分钟的路程，我想着正好自己无事，回答他一些医学问题并不碍事，况且，这还是我的专长，没有什么理由拒绝他。

“好啊，但我要收费！”我玩笑中带着一点严肃。

司机听我说完，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的肌肉勾勒出了明显不可思议的表情。

“我就随便问几个问题，你还收费啊？”他想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我的回答。

“是啊，医生这活不好干啊！”我故作轻松地回答道。

“那你怎么收费啊？”

“要不你把我今天打车的钱免了吧？！”

他听完，嘴角轻蔑地笑了一下，“打车要二三十呢，你动动嘴巴就把我辛苦开了二十多分钟的车白坐了，不划算！”

“你要是觉得不划算，那到时候把我的零头省了也成。”我想着暂时也没什么事，也想知道这位师傅究竟想问我哪些医学问题。

“成，没问题。”司机这次没犹豫，声音很大，像是得到了奖赏一样。

“我开出租车二十多年了，颈椎疼得难受，上次去医院，医生让我做手术，我问得多少钱，医生说得十多万。你说颈椎病怎么治？”

“我老婆前段时间心脏不好，去了医院，医生说要放支架，但我看新闻说，一个支架医生都要从中提成好几千，你说她这种情况需要放支架么？”

……

就像相声讲究说学逗唱、菜品讲究色香俱全一样，医生面对的也不过是钱、健康、利名而已，就这样我回答了司机大概8个问题。

我已经忘记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只依稀地记得，到达目的地时车表上提示我需要支付33块，作为之前的口头协议，我支付了30元。但是，这剩下的3元无论是在当下，还是在过去，都无法为医生带来自豪。

“你在医院上班，认识的人肯定比我们多”

咨询医生，尤其是通过通讯工具咨询问题在生活中最常见，大多数人在咨询的时候都不会表示是付费咨询，他们没有表示也就意味着是想免费咨询。免费咨询有很多好处，其中最大的好处就是免费，而付费咨询有很多坏处，其中最大的坏处就是付费。

“你就随便看一下，看看有没有事就行。”

“我听说你是个医生，你能帮我看一下片子么？”

“我们在这边住院了，这是医生给的治疗方案，你帮我们看看。”

“听说你在XX医院上班，你认识XX科的医生么？我们住院住不进去。”

……

在中国做个医务工作者，无论是医学生，还是已经工作的医生，被家人，被亲朋好友，甚至被亲朋好友的亲朋好友咨询一些医学上的问题并不奇怪。

医学生因为还在学校，临床经验不够，有时候并不能够回答他人所提的问题，如果被紧逼着问，可以说自己还是个学生，也可以从书本上找些内容，依葫芦画瓢回答一下就行，关键时候还是会让他们找在医院上班的医生们。

而出了学校、走上工作岗位之后，如果再被逼问，就不好再推脱了。有时候还是父母介绍过来的，总不能说不是自己擅长的专业，建议他们找这个方面的专家咨询一下最好。如果真要这么说，估计他们也会说：“你在医院上班，认识的人肯定比我们多，你帮我们找吧。”

找就找吧，亲朋好友有事相求，作为被找的人，还是医生，在面子上总是抹不过去。可是找人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看似只是打了一个电话，人家帮忙解决了问题，在时间上也花费不多，但人情就此算是欠下了。于情于理，多少都得发个红包表示一下，发少了显得有些抠门，发多了，又感觉自己亏了不少，毕竟托自己办事的人不能给我报销。

所以，我想和那些想免费咨询的人说：如果你和医生没有特殊关系，在你既不是他的病人，也不打算支付咨询费的情况下，医生都不会有兴趣和你聊太多，毕竟时间也是金钱成本的一部分。

“建议赶快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

举个栗子，让我们看看免费咨询和付费咨询的差距有多大？！

假如，当事人咨询的问题是：我经常发烧，体温也不高，吃了不少药了，但一直没见好转，你看我该怎么办？

免费咨询大概率所获得的答案是：建议赶快去医院，住院详细检查一下。

而他如果支付了一些咨询费用呢？

“我们常说的发烧，其实也就是发热，发热有很多种，引起发热的原因也有很多，最为常见的为感染、结核、肿瘤以及肝肾功能不全等。体温不高，说明感染的概率不大，吃了不少药，说明药物的效果不好。建议结合患者的年龄、性别以及既往的身体健康情况，做进一步判断需要挂哪个科室。”

当事人继续给出了信息：“患者是男性，48岁，既往身体挺好，能吃饭，不过经常吸烟喝酒。”

“48岁，男性患者，经常吸烟喝酒，又有发热，且持续了一段时间，不能够完全排除是肺癌、肝癌的可能性，建议先挂个呼吸科的门诊，做个胸部CT，看一下肺的情况，根据检查结果再做进一步的安排。”

整个过程，免费咨询所得到的信息是“去医院”，至于去哪个科，接下来该怎么办，医生都没法提供给当事人。原因是因为当事人选择的是免费咨询，他与医生之间没有构成任何关联，甚至颇有一种剥削医务工作者的味道，而作为医生，也没有多大的责任告诉当事人具体的做法是什么。

付费咨询，看似是出了一点钱，但得到的信息却更加明确，下一步要采取什么样的措施也更加清晰，在某种程度上避免了走弯路的可能性，这对于病人来说是积极的，对于当事人来说也是省时、省力的。

可以说，他们用了最少的钱，获得了最大的收益成本。

可是他们真的需要支付很多咨询费吗？

其实未必。

10元、20元，对于很多医生来说就已经足够了，抛去家庭特别困难的，这对于中国大部分人来说并不算多，但这背后却饱含着对医生的尊重和对医学的敬畏，也饱含着当事人的品行和素养。

“我随便咨询几个问题，你就不能随口答一下”

在中国现行的医学教育模式下，一个医学生最终成为一名医生，在年限上就比其他专业的要长，如果再加上课程和学习力度，那就更不容易。咨询医生，给予支付费用，是理所应当的，这其中并不涉及任何的道德批判。

可能很多人认为，“我只是随便咨询几个问题，你不就随口答一下么？怎么还收费？”如果医生坚持收费，那他可能就会得到类似“现在的医生真黑”这样的话来。

而作为医生，有的时候我们真的需要横下心来，强行把他人带给自己“医生可以免费咨询”的帽子摘下来，如果不这么做，那我们在未来的日子里就要做好“需要长期付出时间成本”的准备。

这次他咨询了你，等下次如果你不满足他的要求，他可能还会迁怒于你，觉得你不近人情，上次都帮了他，为什么这次要收费了？这样的人，你不能够和他讲道理，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在一开始就不要给他任何机会。

在全世界范围里，医疗，尤其是好的医疗其实都是昂贵的，但有一个国家除外，那便是中国。中国的医疗是国家送给中国人民的一个无形财产，这个财产不会因为这个人的出身贵贱就收回，它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让所有人在生下时就可以有尊严地获取这份无形资产。

咨询医生，无论是通过哪种方式，无论医生是下班、还是上班，只要一个人态度诚恳，适当支付一些费用，那大多数中国医生都会诚心地去帮助他，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费用也不会要。

但是如果在国外，你想咨询一个好的医生，有两个前提：一是需要长时间的预约，二是需要去私立医院支付高昂的费用。如果你说可以在下班的时候通过通讯工具咨询，那么不好意思，他们可能根本就不会理你，因为他们认为：下班时间是属于自己的，私人时间神圣不得侵犯。

但这种情况在中国不会发生，中国的医生，即使是那些大医院的医生，如果你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诚恳态度，那他们很难去拒绝你，如果你们关系处理的比较好，可能在后期还会无偿地帮助你。但这些都有个前提：你必须让医生能感受到你是尊重他的，他能够从你们的关系里获得成就。

在当今社会，一切事物都有成本，那些看似不需要付出成本的免费咨询，虽然是自己获利，但却不会持续。

而作为当事医生，看似自己付出了时间，在收益上为零，但也算看清了一个人的品行，一个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表示的人，身边能少一个这样的人其实就算赚一个。如此这么一说，医生还是赚的。

是人都爱财，医生也是。没有人希望自己的付出得不到回报，医生也不过是个普通人，他们付出时间、知识与精力，那作为回报，他们也应该得到相应的奖励。奖励不需要太多，可能只是一个最普通的门诊费用即可，但这是对医生最为基本的尊重和咨询人真诚实意想要寻求帮助的心态。

但这最基本的道理，为什么很多中国人都不懂呢？！

最后问一下大家，作为同行的你们，如果有人想要免费咨询你医学问题，你会答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