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应台：我们给的一切，恰恰是母亲最不在乎的 |「为你读诗」

不再是虚晃一招的“妈你好吗？”｜第2121期

 Katherine Lam [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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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身旁（节选）

作者：龙应台

为你读诗：姜宏波 | 演员

不再是匆匆来，匆匆一瞥，匆匆走；不再是虚晃一招的“妈你好吗？”然后就坐到一旁低头看手机；不再是一个月打一两次浅浅的照面；真正两脚着地，留在你身边，我才认识了九十三岁的你，失智的你。

我无法让你重生力气走路，无法让你突然开口跟我说话，无法判知当我说“我很爱你妈妈”时你是否听懂，但是我发现有很多事情可以做，而且只有留在你身边时才做得到。

……

我们能够给的，多半是比你们破碎时代好一百倍的房子、车子、吃不完的食物、丢不完的衣服，哦，或许还有二十四小时的外佣和看护。但是，为什么我们仍然觉得那么不安呢？

那是因为我们每一个在假装正常过日子的中年儿女其实都知道，我们所给的这一切，恰恰是你们最不在乎的，而你们真正在乎和渴望的，却又是我们最难给出的。我们有千万个原因蹉跎，我们有千万个理由不给，一直到你们突然转身，无语离去，我们就带着那不知怎么诉说的心灵深处的悔歉和疼痛，默默走到自己的最后。

你们走后，轮到的就是我们。

在木棉道上行禅时，我对自己说，不要骗自己了。此生唯一能给的，只有陪伴。而且，就在当下，因为，人走，茶凉，缘灭，生命从不等候。

选自：《天长地久》，湖南文艺出版社

内容有删节，朗读者根据阅读习惯略有所改动

生命从不等候，陪伴就在当下

脸上的皱纹都是她的，可是她眼睛里的光芒、声音里的力量，永远是她自己的，独一无二

——龙应台

在过去十五年里，无论在哪里工作，每两周，龙应台都会到潮州去陪伴母亲，而且从不中断。

如今，年过六旬的龙应台选择辞职回家，从台北搬到乡间，去照顾患上阿尔茨海默症的母亲。正是在照顾她的过程中，龙应台也提笔写下了给母亲美君的信。

在一旁聊尽心意的我，不知道你心里明不明白我是谁；不知道当我握着你的手时，你是否知道那传过来的体温来自你的女儿

待在母亲身旁，时间仿佛是被看见的，时间的机密好像每天都在缓缓泄露，自己的温度可以汨汨地流向美君。

龙应台与母亲美君

在日常，龙应台用棉花擦拭美君积了黏液的眼角；推着美君去市场买菜，感受迎面扑来的野姜花和绿柠檬的气味，或许还有虱目鱼和新切鸡肉的腥味；如孩子般撒娇，在沙发上同美君紧挨在一起。

其实，我们对上一代人的感恩，也正是对尚且懵懂的下一代人的温柔提醒。龙应台是母亲美君的女儿，同样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有次去欧洲出差，龙应台特意约儿子飞力浦见面会合。“我得带她一起。”儿子回答。原本想和儿子独处，收到回复，不禁让龙应台黯然神伤。

后来，委屈又失落的她，还是学会了接受：

自己过去哺乳过、洗过澡、一辈子牵挂着、爱着的男人其实是另一个女人未来将一辈子牵挂、爱着的男人；两个女人短暂交会于现在，但是你属于过去，她属于未来。

或许，未来的她不会对自己像女儿般亲，可她会爱你所爱的人，也会给你所爱的人带来幸福。

或许，我们都曾在心底许下“孝”的宏愿，相信来日方长，相信顺理成章，相信自己成年后可以给父母物质上无限的满足。

可惜我们都忘了，忘了时间的残酷，忘了生命本身有不堪一击的脆弱，更忘了我们所给的这一切，恰恰是父母最不在乎的。

 编辑 | 肖   尧 

 校对 | 西格玛

妈妈  这个音节统领了   所有动情的回答

- 诗歌音乐 - 

配乐剪辑自Homestuck的作品Mother (Piano) (Bonus Track)，出自专辑One Year Ol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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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意的人

演员。代表作：电视剧《钢铁年代》《母亲的战争》《少年康熙》《芈月传》等，电影《鬼子来了》《快把我哥带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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