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年戛纳国际电影节开幕前,官方宣布将象征着终身成就奖的荣誉金棕榈颁发给老牌影星阿兰·德龙。
而此举在好莱坞引发轩然大波,因为阿兰·德龙的“黑历史”诸多,家暴、反对同性恋、与法国右翼政党来往密切……
为此,好莱坞诸多人士发起联署签名,反对戛纳电影节作出的这项决定。
福茂
而戛纳电影节艺术总监福茂对此回应:“我们只是赞扬阿兰·德龙在电影业中的成就,与他的政治观点无关。这个反对签名还是由美国人发起的,我们不需要满足美国人的政治正确要求。”
如此硬气的回应显示了戛纳电影节尊艺术为上的宗旨,但好莱坞与戛纳的关系,也并不像这份声明中那样简单。
1.
戛纳与美国电影
1982年5月,斯蒂文·斯皮尔伯格穿着笔挺的西装,带着新片《E.T.外星人》来到了法国南部的小城戛纳。
这位已逐渐成长为好莱坞类型电影新掌门人的导演,在这里受到的礼遇,连他自己都没想到。
在影片放映结束后,放映厅内来自世界各地的精英电影人、影评人、媒体人,不间断的鼓掌长达数十分钟。
已经提名过两次奥斯卡最佳导演的斯皮尔伯格也被这种场面感动了,他曾感慨,“在那之前或之后,再也没有感受到那天晚上法国观众对《E.T.外星人》那样的欢迎……那时候我意识到,拍电影真的很值得,我永远无法忘怀。”
戛纳是名利场,更是电影艺术的圣殿,一个真正尊重优秀电影的地方,特别是美国电影。
必须承认的是,好莱坞体系内的大制片厂电影,与体系外的独立电影,组成了这个星球上最强大的电影帝国。
而戛纳,在逐渐成长为世界上最重要的电影节的过程中,尽管是欧洲艺术电影的大本营,但无论何时都没有忽视美国电影的影响力,还借着好莱坞的星光,提高自己的关注度。
简单来说,好莱坞有两种东西是戛纳需要的——高质量的电影和璀璨的明星。
《君子好逑》
早在1955年,那个戛纳最高奖还叫“金鸭奖”的时候,一部讲述纽约剩男剩女故事的《君子好逑》就征服了戛纳,获得最高奖项。半年后,这部影片也拿到了奥斯卡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四项大奖。
而在更早之前,在好莱坞“混不下去”的奥逊·威尔斯,凭借莎翁改编电影《奥赛罗》在这里拿到了最高奖。
无独有偶,在历史上,那些好莱坞“过气”的明星、导演,不少能在法国获得全民性的认可。比如喜剧巨匠巴斯特·基顿,默片时代结束后他在好莱坞无片可拍,于是受邀来到法国巴黎Medrano马戏团客座演出长达1年,场场爆满。
巴斯特·基顿
同样,好莱坞70年代的喜剧大咖杰瑞·刘易斯,在美国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时,却得到法国著名电影杂志《电影手册》推崇,美利坚开花法兰西飘香。
更不要说新浪潮的导演们了,他们的别名就叫“霍克斯-希区柯克派”,以两个好莱坞类型片导演的名字来代表他们的电影立场。
当然,戛纳对当红的好莱坞电影也同样推崇,科波拉和马丁·斯科塞斯的片子向来是戛纳的最爱。《边境杀手》《洛城机密》《罪恶之城》这样风格化的商业大片戛纳也愿意伸出橄榄枝,昆汀·塔伦蒂诺的最新影片《好莱坞往事》则是最新的代表。
这些影片本身素质过硬,符合戛纳的标准,又有明星助阵,何乐而不为呢?
而科恩兄弟、昆汀·塔伦蒂诺、格斯·范·桑特这些独立制作出身的美国电影人,戛纳当初也没有拒绝他们的投怀送抱,其中一些人已经成为好莱坞如今的中坚力量。
《好莱坞往事》,星光熠熠
而除了竞赛之外,戛纳还为那些颇具关注度的电影留了个后门,这便是非竞赛展映单元。像《头脑特工队》《午夜巴黎》这样的影片质量过关,却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入围竞赛单元的,依然能在这里首映,把荣光留给这座小城。
所以说,法国人对美国电影的热爱和虔诚,恐怕连美国人自己都比不了。
美国独立片宗师约翰·卡索维茨的妻子,也是好莱坞女星的吉娜·罗兰茨曾感慨:“在那里的人们,充满激情,慷慨大方,这在美国是极其少见的。”
2.
戛纳与好莱坞影人
而好莱坞的明星们呢?在戛纳的海滩上、红毯上绽放魅力也是有传统的。
伊丽莎白·泰勒,最美“埃及艳后”,在1957年、1987年、2003年三次在戛纳电影节上惊艳登场,展示着自己不同时期的明星魅力。
伊丽莎白·泰勒
希区柯克的银幕缪斯格蕾丝·凯莉,就是在1955年的戛纳电影节上与摩纳哥君主雷尼尔三世结识,从此开始了一段童话故事般的爱情。
而近年来在戛纳红毯上秒杀菲林无数的好莱坞女星更是枚不胜数,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坦诚讲,好莱坞的造星能力是其他任何电影工业都无法媲美的。
而更多来到戛纳的其他国家的小明星们,则将这里视为通向好莱坞的捷径。
还有另外一种方式也可以让好莱坞电影人更加深度的参与戛纳电影节,那就是进入评委会。
戛纳的评委会在当届电影节上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评委们决定所有奖项的归属,而戛纳特别喜欢将评委会主席的宝座交给好莱坞电影人。
斯科塞斯、斯皮尔伯格、科波拉、卢卡斯,前三人都坐过戛纳评委会主席的宝座
事实上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好莱坞电影人出任组委会主席的概率远远高过其他任何一个地区。这个概率近年来更有继续升高的趋势。
1972年,约瑟夫·罗西是第一个成为戛纳评委会主席的好莱坞电影人,从此之后,包括西德尼·波拉克、柯克·道格拉斯、艾伦·帕库拉、英格丽·褒曼(尽管她是瑞典人)等等电影人都曾坐上这个宝座,不要忘了田纳西·威廉姆斯、威廉·斯泰伦两位美国文豪也曾决定过金棕榈的归属。
而在近30年里,克林特·伊斯特伍德、科恩兄弟、斯皮尔伯格、罗伯特·德尼罗、蒂姆·伯顿、大卫·林奇、马丁·斯科塞斯、科波拉、西恩·潘,这些在好莱坞举足轻重的电影人也决定了戛纳的选择。
伊斯特伍德的金棕榈选择是《低俗小说》
事实上从结果来看,这些好莱坞评审们的选择尽管也有争议,但经受住了时间的考验,《钢琴家》《永恒和一日》《低俗小说》《阿黛尔的生活》《生命之树》这些美国评委选出的影片,已成为影迷的必修课。
而今年戛纳电影节的评委会主席亚利桑德罗·冈萨雷斯·伊纳里图来自墨西哥,此前已凭借《荒野猎人》《鸟人》《通天塔》等影片在好莱坞站稳了脚跟。
换而言之,戛纳电影节的相当一部分历史,是来自好莱坞的这些评委们亲手书写的。
3.
戛纳与奥斯卡
前文提到了《君子好逑》1955年同时摘得奥斯卡最佳影片与戛纳最高奖,但是两项最具影响力的大奖口味一致,历史上仅此一次。
能入围戛纳电影节的美国电影,自然是质量过关的艺术电影,这其中又以强调导演个人风格的作者电影居多。
好莱坞大片厂始终是以制片人中心制来掌控电影的各个制作环节,以此来保证高投入的电影能够最大程度上在商业市场上游刃有余。
而能来到戛纳的好莱坞电影,无论电影风格,还是价值观倾向,显然都不是符合好莱坞所代表的那个标准答案:类型化的叙事,美国主流价值观念。
在这里的,一部分是好莱坞体制内风格化的影片,而另一部分完完全全是游离在好莱坞体系外的独立电影。
前者即使强如《现代启示录》,回到奥斯卡的舞台还是输给了更加符合美国社会主流价值观的社会家庭电影《克莱默夫妇》。
同样是战争题材,《陆军野战医院》这样颇具深度的电影能在戛纳获得金棕榈认可,回到美国输给了更代表美国国家意识形态的《巴顿将军》。
而后者,则是美国独立电影制作在80年代兴起之后的一股新生势力。戛纳可以大胆的在艺术性上对其挖掘和褒奖,《低俗小说》《性、谎言和录像带》在戛纳获奖后,昆汀和索德伯格一夜之间走上神坛,事业才开始起飞。
《低俗小说》最先被戛纳发现
而且,从近些年好莱坞电影的宣发策略来看,戛纳电影节的获奖电影要同时获得奥斯卡最佳影片肯定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因为每年戛纳电影节的时间比奥斯卡早半年,而大多数志在奥斯卡的电影其实并不重视戛纳,这些影片在当年的9月份才陆续开始进入宣发周期,何必5月花钱去戛纳呢?
这也让每年8、9月举行的威尼斯电影节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成为奥斯卡的前哨站。
简单来说,戛纳电影节是由几位精英电影人评选的奖项,评选范围更加宽广、批判标准更加专注艺术本身。
而奥斯卡面向的更多是好莱坞整个业界,评委来自全球上千电影人,影片可以通过公关和宣传来为获奖造势,除了批判电影的艺术性之外,还要反映美国的时代精神与主流价值观。
两个批判体系从来都不相同,各有利弊,虽然双方交往频繁,但彼此各自运作,倒是也能从中品出两种文化间的不同之处。
4.
Netflix是未来的变数
时过境迁,无论是戛纳还是好莱坞,在今天都得面临一个新事物的出现——Netflix。
流媒体的强势兴起对电影产业的传统格局造成激烈冲击,在这轮浪潮里,戛纳与好莱坞的态度也各有不同。
两年前,《玉子》和《迈耶罗维茨的故事》入围戛纳主竞赛单元,引发极大争议。
因为在法国的电影发行放映体系中,外国电影的票房将会有一定比例进入法国的艺术电影制作基金,补贴法国乃至全世界的艺术电影制作。
如果一部影片只在流媒体平台播放,而不进入院线公映的话,这部分资金必然会受到影响,从而影响到法国推崇的这样一套艺术电影制作体系。
《玉子》
而且在法国,院线电影三年之内是不允许登陆流媒体的,而Netflix不可能投资制作一部电影,而为了参加戛纳电影节三年后才在法国上线。
从电影层面来说,银幕电影和“电视电影”拍摄时也有明显的不同,而Netflix的网络电影一开始也与后者更为相似。
而在去年,戛纳电影节要求只有在法国院线公映的影片才有资格在主竞赛单元参赛,Netflix则非常强硬的撤回了五部本该登陆戛纳的影片,后来的奥斯卡获奖影片《罗马》就成为了Netflix与戛纳矛盾的牺牲品。
尽管在这之后,戛纳与Netflix进行过会晤,但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上,我们依然没有看到一部Netflix出品的作品。
相比戛纳的坚决态度,好莱坞更加柔和一些。
《爱尔兰人》得到了Netflix的投资
尽管包括斯皮尔伯格、诺兰在内的诸多大牌电影制作人质疑Netflix电影是否有资格评选奥斯卡,但毕竟Netflix出品的电影与美国的院线体系可以更好的相适应,奥斯卡也没有阻碍其评选。
在最近一次奥斯卡金像奖中,Netflix拿下多达15项提名,遥遥领先其他传统制片厂。
而且事实上,Netflix是非常支持艺术电影的创作与发行的,此前被戛纳放弃的奥逊·威尔斯遗作《风的另一边》,正是Netflix掏腰包剪辑制作完成。
而斯皮尔伯格的老战友马丁·斯科塞斯,此刻正在紧锣密鼓的拍摄Netflix投资的影片《爱尔兰人》。
而今年年初,Netflix正式加入了美国电影协会,成为第一家加入MPAA的流媒体,与迪士尼、派拉蒙、环球、华纳等老牌电影公司平起平坐。
可以说,Netflix并不想以一个搅局者的角色出现。但随着好莱坞内部对Netflix态度转向积极和接纳,未来Netflix或许会作为好莱坞的新兴势力,争夺戛纳艺术电影话语权的杀手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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