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山海经 | 丘吉尔与正山小种茶

-本文关于茶的讨论，不代表本刊立场-

丘吉尔一生喜欢雪茄与香槟，他并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下午茶上，但松烟味的小种茶，却是他终身所选。当你了解丘吉尔的口味取向后，很难说是他选择了茶，还选择了硝烟的味道。

硝烟之味

妻子克莱门汀•丘吉尔愤怒而绝望地对丈夫说：“ 我们支付不起订单，我们破产了，我们没钱了！” 平日里脾气暴躁如同老狮子般的丘吉尔，将所有的工作人员赶出房间后，撒娇地对妻子说：“那我省着点抽雪茄，一天4支好了。”

英国的至暗时刻，雪茄成了丘吉尔在决策时候绝好的伙伴。大概因为雪茄，可以缓解孤独跟焦虑，大量消费雪茄，让丘吉尔的财务状况堪忧。他的贴身副官罗伊•豪威尔斯在自己的回忆录《丘吉尔简史》中记录了这一状况：“我用好一段时间，才接受他两天抽掉的雪茄，相当于我一个月的工资。”

摄影：老闫

对雪茄的喜爱几乎伴随着丘吉尔整个政治生涯。二战时期，在丘吉尔的很多照片中，都可以看到这个脾气倔强、幽默的胖子，嘴里叼着超长版的雪茄。因此有漫画家将他描绘为“一个带枪的黑帮分子”。

从一名桑德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毕业、年轻的少尉开始，丘吉尔就注定与这雪茄的味道纠缠一生。因为，他选择了硝烟。一直渴望得到父亲认可的丘吉尔，在父亲去世后，决定去古巴证明自己的勇气。在父亲去世几个月后，丘吉尔利用假期，跟朋友去古巴体验西班牙和古巴当地人民的起义斗争。因为父亲的关系，他被英国情报部门选用，让他负责搜集西班牙军队使用枪弹情况的情报。《每日纪事报》聘请他为随军记者，开启了他在硝烟中的文字生涯，更为他之后的诺贝尔文学奖埋下了伏笔。

在古巴期间，除了经历了战火的淬炼，收获了一枚西班牙红十字勋章，更让他爱上了雪茄与写作，这两样东西伴随了他一生。而丘吉尔最喜欢的雪茄品牌，就是古巴的“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个雪茄品牌，可以说饱浸了胜利的味道。二战期间，丘吉尔只通过伦敦的福克斯雪茄店购买雪茄，现在该店还保存着当时丘吉尔购买雪茄的全部清单。而罗密欧与朱丽叶，只是当时他雪茄味道的选择之一。二战胜利后，这位依靠演讲帮整个英国熬过了黑暗的大空袭时期的老狮子，带着二战的胜利之态，前往古巴的夏拿湾访问。在哈瓦那停留期间，参观了“罗密欧与朱丽叶”雪茄工厂，当时该厂有一款雪茄的环径为47，长度为7英寸，以法国前首脑乔治•克列孟梭的名字命名。但当丘吉尔问这款雪茄的名字时，“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总裁则马上改口说：“这款雪茄叫做丘吉尔。”丘吉尔心照不宣地笑着说：“我的唇上永远有古巴。”

从那以后，雪茄有了专门因丘吉尔命名的系列——丘吉尔系列。古巴的阳光孕育了独特风土的烟叶，即使有人带走古巴雪茄的种子，但因无法复制它的阳光、与水，而让古巴雪茄至今保持着独一无二的品质。这个系列的雪茄让人能够明显感觉到前段的清甜，淡淡的白雪松的味道慢慢带出了焦糖与杏仁、可可的香醇。一个长期享用雪茄的人，味觉选择自然也会与之呼应。不喜欢下午茶的丘吉尔，却终身在少得可怜的饮茶选择中，嗜好饮用拉普桑小种。因为这种茶充满了浓烈的松木气息，与他喜欢的古巴雪茄味道遥相呼应。而贵族出身的丘吉尔，接触小种茶的时间，则远远长于雪茄。

雨的味道

如果说古巴雪茄里，有阳光的味道，那么小种茶，则充满了雨的味道。日本红茶爱好者甚至将小种茶的味道形容为：“像雨天，独自行进在森林里，所嗅闻到湿哒哒的落叶味道。“  十八世纪开始，红茶进入国际市场。在贸易最初，如何在绿茶的产出大国衍生出了红茶，存在着多样的说法和结论。但这种在加工过程中脱水率更高，比绿茶更耐保存的茶，成为大航海时代贸易的不二选择。在贸易最初，荷兰东印度公司在中国购入红茶的比例高达91%，而绿茶则仅占9%的可怜份额。而红茶的主要来源，则是福建的武夷山区。

摄影：老闫

那时候的红茶被叫做“Bohea”，在当时，这称呼与武夷山齐名。因此武夷茶在英国人眼里，是优质红茶的代名词。这也是为何，在福琼的寻茶日记里，记录找好的红茶时，必须到武夷的原因所在。在贸易最初，红茶被划分为几个等级。有Bohea、功夫跟以及小种。当时的武夷山市，还被称为崇安县。后来被英国贵族饮用的小种茶，在贸易最初因为低廉的价格，以及不被中国人接受的口感，被精明的荷兰商人大量采购。因为是山区，经常下雨。追求晴天才能出好茶的中国人，将这种因制作时候空气湿度大，导致叶面呈暗褐色、略显黑瘦的茶，卖给了外国人。冲泡后水色偏红、带有苦涩的茶，在欧洲饮用的时候被加入牛奶与糖，掩饰了它味道上的瑕疵。当时的著作记载：“广州市场上销售的武夷茶，常常混合大小叶片，夹杂着大量的茶梗与被碾碎近似尘状的碎叶，甚至一些细小的沙粒。”可见当时出口茶等级的质量。

摄影：老闫

“Bohea”被称作武夷，功夫的品质比武夷好，价格也更高。在采摘上，功夫选取的鲜叶嫩度比武夷更好，占当时东印度公司采购量的20%左右。而小种茶，则比功夫还要鲜嫩。外形重实乌黑，茶香也更高扬。制作的时候，如果遇到雨天，烘干萎凋的燃料为松柴，而且当时烘干的青楼是杉木结构，让小种茶的味道充满了雨天杉与松的味道。晴天的武夷茶，并不需要通过青楼加温萎凋，日光晒干即可。而在武夷山高海拔山区的小种茶，则很难遇到完整的晴天，因此在星村茶市交易的时候，这些充满了烟熏木头味道的茶，更多地被海外贸易方销售给了英国。

摄影：老闫

这遥远中国雨的味道，就这样埋藏在茶味里，被同样气候湿润多雾的英国人接受了。 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第三子，丘吉尔的父亲伦道夫• 丘吉尔公爵，因为贵族的身份，从小就接受了下午茶的社交礼仪。在丘吉尔出生的布莱尼姆宫的草坪上，经常有喜欢社交的父母举办的下午茶会。而能够穿透英国并不理想的水质，以及牛奶与糖的重重阻隔，仍旧能够散发出带有烟熏木味的小种茶，则成了小丘吉尔童年的记忆。也可以说，是那个时期英国人的集体记忆。

摄影：老闫

因此在二战期间，丘吉尔唯一在日记中提到的茶就是小种红茶。而在整个黑暗的战争期间，即使坐在绝望的废墟中，坚强的英国妇人还会手持茶杯，放松疲惫的身心。丘吉尔则将小种茶当成一种战略物资，二战期间设置了500个秘密基地以仓储战时需要的茶叶。《泰晤士报》甚至认为，红茶让英军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光。因此在玛格南图片社关于敦刻尔克的影像记录中，英军在火车下举着茶杯庆祝的幸福瞬间已经成为经典。

摄影：老闫

太阳与雨，勇气与抉择，雪茄与小种茶，可可与松烟的味道，这些构成了丘吉尔传奇的一生。如果说战时经常出现在丘吉尔照片上，与他相伴、给他勇气的雪茄，是硝烟的味道；那么安静生长在湿润的福建山区，充满了雨和松味道的小种茶，则是硝烟散去的味道。

终身试图得到父亲认可的丘吉尔，在父亲去世70年后的同一天，停止了呼吸。但他喜欢的雪茄与茶，仍旧以不变的味道，成了世界的经典。每当享用一口罗密欧与朱丽叶后，呷上一口浓郁的小种茶，似乎都能够感受到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人们面对困难的勇气，感受到那个当年在父亲葬礼上泪目的少年，对父爱一生的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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