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里的X件小事
等待腐熟
Woman Walking in an Exotic Forest,
Henri Rousseau [法国]
一朵花的美丽在于它曾经凋谢过
▽
这便是我“工作的世界”---由观察者(访客和夏季度假者)的眼光所见的情况。严格说来,我自己从来不“观察”这里的风景。我只是在季节变换之际,日夜地体验它每一刻的幻化。群山无言的庄重,岩石原始的坚硬,杉树缓慢精心地生长,花朵怒放的草地绚丽又朴素的光彩,漫长的秋夜里山溪的奔涌,积雪的平坡肃穆的单一——所有这些风物变幻,都穿透日常存在,在这里突现出来,不是在“审美的”沉浸或人为勉强的移情发生的时候,而仅仅是在人自身的存在整个儿融入其中之际……
By 海德格尔
染尘埃 一并殓埋
最近被我放在厨房水槽下的厨余肥料似乎已经发酵成熟,料理家事时,常能闻到阵阵臭鸡蛋味儿飘出。我心想是时候了,该做花土了。
我从几个月前开始收集厨房废料自制花肥。最初为了处理每日打豆浆剩下的大碗豆渣。后来发觉咖啡渣、果皮、残破的菜叶也值得回收。家里花木不少,虽有现成的商品肥,干净又便宜,但没有厨余堆肥来得直观。我双管齐下,凡是好收集的厨房余物,只要便于堆肥,都被我收集好放入塑料袋密封储藏。每封好一个塑料袋,便放入橱柜水槽下面的储物箱。先后约两三个星期,储物箱越放越满,气味慢慢透出来,可算是堆肥初步完成。
施肥前后的水竹
食物残渣一旦腐熟完成,便形态大变。灰白的豆渣、棕色的咖啡渣、或黄或绿的果皮菜叶全部腐烂出水,混合成一种黏嗒嗒、半流动的酸臭物质。味道不好闻,但也谈不上恶心。我尽量屏住呼吸,却也不觉反感。这些是菜市场垃圾桶会传出的味道,也是漫步野外农田时不时会闻到的味道——是自然的味道,虽然浓度大了许多。有朋友曾用芒果皮积肥,熟好后一盆清香,风雅如斯。我用食物残渣,风味颇不相同。但能物尽其用,我仍然感到愉快。
将肥料倒入塑料桶,只等混合掺入从附近山上挖来的山土。商品花土不贵,早市就有卖,四元钱一大包。有时我从山上拎土下来,颇感沉重,也觉不值。可等到自己操刀积肥养土,又感到这不只是钱的事。
去山上挖土如同遛狗。我带上铲子、袋子、手套、背包,穿轻便、耐脏耐磨的衣鞋,进山便寻寻觅觅。最好去山的阴面,那里落叶沉积、土质疏松肥沃。夏天时,山阴处清凉通风,有蝉噪鸟鸣,是消暑乘凉的好地方。冬日万物萧瑟,灌木丛却仍余枯叶,别有风致。我夏天带凉茶,冬天带热咖啡,有时随身揣一本书。心中不存计划,随心所欲地走,累了便坐下喝水读书,十分惬意。
玩耍够了才开始挖土。挖之前会打量一下附近植被。最好在枝干伸展开来的大树下挖。树下低矮灌木若多,根系便密。一铲子下去,不但铲不到土,还容易伤根。我只想跟自然借用多余资源,并不想当一个厉害的掠夺者。于是这树下挖一点,那树下再挖一点。有时幸运,能遇到松鼠从头顶枝干间掠过;还有时遇上同行者,可交流养花木的意见。整个过程我都很享受,远不是一句“省钱”能够概括。
挖土愉快,积攒厨余也不算“腌臜事”。我自己做饭,知道每天会处理掉多少食物残余。被称为残余的,自然都是被当做废料丢弃的东西。有时我想,为什么都是菜,绿莹莹的就好,变黄有洞的便算作废物?再说黄豆,何以豆汁好,豆渣便是垃圾?更不用提各种瓜果皮核,分明还透着清香,就被轻易丢进垃圾桶。每日处理这些,很难不去想这些。虽然身为社会人,无法以完全自然的方式生活;但我也问自己:当代人为了方便,分类观念深入脑海,这是好事吗?食物本浑然一体,人们称一些为“有用的”,另一些为“无用的”;把一些视为“价值”,把另一些视为“废物”。那么人又如何看待自身?我们生命中的哪些“有用”“有价值”,哪些又是“无用”的废物?怎么区分?谁来决定?
渐渐,制作厨余肥料从环保实践变成了一种人生冒险。我想知道,如果打破废与宝的界限,给那些被我轻易丢弃的事物一个机会,是否它们都能生发出原属于生命的真正可能性?恶臭的可以成为清香的,灰白的能够生成青翠的,流动的也会重新积聚为昂扬的枝叶。
去年秋天我曾试用落叶、树皮堆肥,与沙子和园土拌匀封好,存在阳台角落。这次顺便打开,发现已成乌黑、松散、肥沃的花土,有着淡淡的森林气息。不知未来将生出的花木,会不会在公寓阳台上梦及前身?会不会想起那些长于山林的日子,那些委身垃圾袋的日子,那些被密封、发酵的日子?
花木若能如此,那些被我轻易丢弃的日子、那些荒废的生命、那些错过的人与事,是不是也在另一种境遇中等着我?等我发酵成熟,成为另一种可能。
本期「写小事的人」/Debbie,大学英语教师。一个用很多时间游荡的人。
#瞬间MomentX|我的灵感笔记#
生活里的X件小事
给那些被我们轻易丢弃的事物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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