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全球年轻人的性生活上了热搜。《华盛顿邮报》声称:在美国没有性生活的人比例已达到23%,创历史新高。在数据里显示年轻人已经不像过去一样热衷性生活,其中男性尤甚。亚洲社会的情况也不甚乐观。在中国,没有性生活且单身10年以上的人占据12%,中国社会是否已经进入“无性社会”?
“无性症候群”——出现于2010年之后的日本媒体,以此来描述当下年轻人对亲密关系和性生活失去兴趣,独身人口与日剧增的日本社会现状。不到十年的时间,中国开始意识到“无性症候群”的蔓延趋势正在影响着目前中国社会的发展。
插图:Charlotte Fu
作为对“性”最具前瞻性的国家之一日本,2018年10月出版的社会观察类畅销名作《低欲望社会》。从经济发展、人口锐减以及超高龄化等诸多方向指出:“年轻一代正在走向欲望的低迷”,这其中有对“性”欲望的低迷。人类上世纪60年代提出“性自由”到今天,只不过短短的半个世纪,出人意料地进入到提出“无性症候群”的时代。自由之下,年轻人们开始重新构思性、爱、家庭以及繁衍后代。
1989年出生的路琪每天工作时间长达12小时,通州的出租房离公司的通勤时间是2小时。回到家已是晚上10点,倒头就睡。路琪在大学毕业之后两年进入一家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经理助理,让人争论不休的996工作制在她就职的公司早就是常态,“这不过是互联网的潜规则而已”。她在这场“工作时长争论战”特别淡定,即使不是公司要求,活儿永远没有做完的时候,“如果你不想干,有的是人愿意随时替代你”。
路琪30岁依旧单身,她想和同龄人一样,想在闲暇的时候谈谈恋爱,去去健身房,培养一些修身养性的兴趣爱好。但互联网的高强度工作并不能让她梦想成真,不要说是性生活,她连和一个异性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所剩无几。
路琪工作很出色,很快就做上了产品经理的位置,公司给了她不错的薪水待遇。按道理讲路琪应该可以更自由地选择自己的生活,但是她突然发现,年过三十还未婚嫁的异性已经数量有限,不是已成婚生子,就是根本没有结婚意愿。对她的时间和年纪而言,左右为难:是要一场有性没有婚姻的恋爱?还是要一个父母推荐的没有感情的结婚对象?似乎这都不应该是她的选择。
路琪承认,自己年到三十依然是处女。在父母的心中,路琪最大的悲哀是父母在乎的只是她的婚配和子女问题,至于精神和身体契合的关注,从来都不是中国式家庭的担心。所以在路琪的身上出现了一种“中年叛逆”,在经济独立之后,于传统家庭缺乏“性”教育中成长起来的一代,开始用“无性”作为对抗父母催婚的砝码。路琪的性观念深受严苛父母的影响,对“性”有一种天然的排斥。
美国性教育学者教授凯伦·雷恩(Dr. Karen Rayne)有过一个美式性教育范本:“性教育会教给我们知识和技巧,这样我们就能了解自己的身体,基于安全和同意的前提,懂得如何和别人交流自己的欲望,也尊重他人的欲望,而这些性观念会伴随我们一生。”
这样的教育在中国明显是缺乏的,对“性”的绝对禁止替代对它的善用。路琪已到盛年,在父母严苛的性教育下,遭遇一个根本没有耐心去谈情说爱的互联网时代,就像是一个饥肠辘辘的人,遇到了一堆对身体无益的“垃圾食品”,吃还是不吃,好像都是她的错。不如多点时间在事业上成就自己,路琪加班到9点的时候,反而是充实,解决了她的困境。
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代,可以如此便捷唾手可得实现自己的社交欲望。为了表示友好和关注,桑仲习惯在朋友圈和ins上给朋友们留言和点赞,即使这位朋友他可能只见过几面,“现在对我来说,朋友的概念已经日渐抽像化,”像桑仲这样的人已经是互联网时代下的新一代宅男,不出门社交,却是朋友遍天下,反而是线下朋友的见面,桑仲不知道聊什么。
和喜欢的女孩子一起吃饭,两人自顾玩手机。那时候桑仲想,想要展现自己最特别的时候,并不是在面对一个真实的女孩,而是一个虚拟的社交媒体女性。他可以让她相信任何一种他希望的特质:绅士的、忧郁的、博学的……他好像能变身成为任何一个希望的人设,而不仅是现实中的自己。无疑,这场约会非常失败,对他社交形象十分喜爱的姑娘当天晚上回家就把他直接拉黑了。
插图:Charlotte Fu
桑仲说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每一次都是他鼓起了勇气希望在线下约见一个女孩,但均以失败告终,因为女孩无法接受一个真实的他(无长相问题)。桑仲觉得冤枉,因为他已经习惯性地只是通过网络和异性交往——通常他们可以在互联网词条上找到对话下去的可能。如果一个女孩喜欢滑雪,即使桑仲对此一无所知,他也可以通过词条搜索,迅速让女孩找到天下知音难觅的感受。然而在现实情况下,桑仲的信息缺失却将暴露自己的短板,和自己在互联网上的人设截然相反,让女性感到失望。有女性和他说过,“桑仲,你就是见光死的类型。”
桑仲的现实表达无能,如同他的生活方式。网上购物、工作、交流,最夸张的时候,桑仲七天不出门,不说一句话,然而他的生活并没有无法持续。网络已经解决了他所有物质和精神的诉求。如果没有现实中的女朋友,桑仲的成人片硬盘也有好几个T的存储量,一点也没有耽误他DIY自己的性高潮。和桑仲类似的案例还很多,自给自足不求人,摆脱现实焦虑,似乎有很多的途径和方法让这届年轻人放弃了真实的性生活。
互联网时代伴随着年轻人的成长,性与爱的边界被打破。“无爱的性”已经是社会不提倡也不去道德判断的存在。这个社会对性似乎异常开放,类似探探、陌陌一类的交友APP,已经占据了年轻人的交友方式。罗一(笔名)作为211工程的大学生已经是使用这类交友APP的常客,“我有长达2年的约炮史,最后我甚至不记得他们的名字、年级和长相。”
“约炮”这个词并不高雅,但在年轻人的生活中却已是一个口头禅。这是一种不带情感、责任而发生的性爱关系。罗一刚开始觉得特别新鲜,并且这样速食的情感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影响,他在同宿舍的舍友看来是一个潇洒“浪子”,他一度十分得意,还给自己的同学炫耀这类性经验。
罗一毕业之后,对自己使用互联网“约炮”的方式感到了厌烦,“它像一个套路,更像一种动物性的宣誓,我觉得后来对性失去了兴趣。”自此后,罗一试图回到原点,重新梳理性和爱的关系:如果要爱一个人,那么一定希望和她有性;如果没有爱,性的存在就只是动物性而已吗?罗一提出了这个问题。
当我们的性爱变得比上一代人更加自由和享受,而并非为了繁衍后代、组建家庭时,我们似乎对于“性”也有了更多的期待。年轻人的时间成本、社交形态的习惯以及时间不长的性开放,让性、爱、婚姻成为了中国年轻人的人生主题,那么“无性症候群”成为了一个社会发展与进步的必然阶段,如同停下来,打盹的间隙。
(文中采访对象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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