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德云社大概有点心累。
没想上热搜,热搜却一个个找上来。
先是德云社演员吴鹤臣脑溢血住院治疗,家人众筹百万医疗费,遭网友质疑隐匿财产信息,而且金额超出病情必要。
德云社回应:系家属私人行为,公司已内部募捐。
5月12日,汶川地震十一周年纪念日当天,张云雷被爆出曾在相声中以“地震”和“慰安”当做包袱调侃。
张云雷在次日凌晨火速发表了道歉声明,称一定要做到“德在艺前”。
然而,事情好像并没有停止发酵的意思。
今天郭德纲早年的相声也被挖坟,曾调侃过烈士。
德云社怎么就掉进了舆论的旋涡?
因为中国人对于善,有着一些朴素的信念:
比如乐善好施,比如死者为大。
而这些,不能被利用、欺骗和取笑。
Sir今天不想多谈德云社的是非。
而是想说说大众越来越敏感的神经——
被辜负的善良。
在那些触犯众怒的新闻下,你总能看到“生而为人,务必善良”的留言;
一部电影的结局好人没好报,就会引来“三观不正”的质疑。
这一系列的焦虑在于:
我们想善良。
但我们又害怕伤害。
谁让,行善的成本那么高,制度又常常对恶失守呢?
还是用电影来说。
第一部,《芳华》。
电影中的刘峰,是大家交口称赞的老好人。
他有多好呢?
战友要结婚了,他没钱买礼物,就跑到商店看了下沙发的样式,回到军营里全靠手工连夜打了一个沙发,连有公主病的林丁丁坐了,都说舒服。
在食堂吃饭,外面有人吆喝猪跑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让他去追。
脏活,累活,吃力不讨好的活,他全干了。
除了“好”,他也别无选择。
在高干子弟云集的文工团,刘峰只能靠做好人,行好事赢得大家的尊重,领导也很喜欢他,还想着给他机会进修,提干。
文工团里还有另外一个“好人”,何小萍。
因为被嘲笑有体味,没有男生愿意跟她搭档排练双人舞,刘峰忍着腰痛陪练。
于是,两个善良的人,就这样互相察觉到了对方的微光,不自主地越走越近。
但是,他们都不快乐。
在整个军营里,刘峰被自己的好人人设所束缚,就像契科夫的套中人一样,言行举止都是满足集体对他的期待。
何小萍第一次见他,他教最规范的行军礼。
其他的男生还能对着泳池边窈窕青春的女孩儿,公开地起哄,这是青春期对于美好身体肤浅、自然的赞赏。
他不可以,始终压抑,终于在听了邓丽君的靡靡之音后,按捺不住抱起心里倾慕已久的女神林丁丁。
好人人设崩盘了,他被定性为耍流氓。
刘峰的善良,更像是他给自己下达的一道军令,是他在等级森严的集体里获得存在感,赢得尊重的唯一路径。
好人做到底,才可能让人记住刘峰这个名字。
那么,真实的自己呢,你的喜怒哀乐是什么?你爱谁,或者你讨厌谁?你真的有能力坚持吗?
所有这些人性最基本的需求、信号全部被自己和集体屏蔽掉,好人的善良实际上就在减价,越来越轻,轻到这个人,一旦露了一点点真性情,就会让群体恐慌,如临大敌。
最后,“好人”变成了一道紧箍咒。
掐灭了所有自私的合理性。
他被讨好型的善良,捧杀了自我。
第二部,前不久刚在院线上映的法国电影《天上再见》。
善良看上去很美,但却是扼杀了真实的伪善。
电影中的巴黎一城展示了天堂与地狱的强烈对比。
惨烈的战争结束后,那些俱乐部的贵族老爷们要发善心,他们在报纸上呼吁要在全国各地修建纪念碑,要让战死的士兵们每一个人都被永久铭记。
是好事吗?当然是,
可是,看了电影,你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呼吁是呼吁了,可执行起来却错漏百出,否则就不会出现烈士尸体监管不严,张冠李戴的情况,有的遗体是随随便便塞进棺材里。
还说,反正家属又不会开棺验尸。
有些人在战争结束后,还要继续背负着伤痛生活。
而另一些人,却因此大发其财,一派歌舞升平。
贵族是优雅的,体面的,愿意捐钱去兴建美轮美奂,堪称艺术品的纪念碑。
他们建起了华丽的纪念碑,可是伤残士兵,更需要的是用来缓解痛苦的吗啡。
于是,在街头巷尾,就出现了弱肉强食的情况,男主人公的好朋友就会去打劫伤残士兵,从他们手中抢走吗啡。
而那些活在痛苦泥沼里的伤残士兵是肮脏的,不堪的。无人过问的痛苦,最终只能依照丛林原则,以动物般的“恶行”得到宣泄。
《天上再见》既美轮美奂,又丑陋不堪。
电影中,主角为了遮挡在战争中,残缺的下巴,制作了38副面具。
然而就像他的结局那样,面具终究是面具,再美的面具也是。
同样。
如果痛苦的信号都不被真实地反映,金光闪闪,看起来很美很时髦的行善也是没有意义的。
第三部,善良被健忘遗弃。
这是华语片的遗珠,它在春节档上映,但绝不该被仅仅看做是一部贺岁片。
《健忘村》。
说了这么一个故事:
村民们碰到一起都笑呵呵的,黄发垂髫,并怡然自得。
世外桃源大概就是这样。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这个村子里是有恶行的,有行骗、有偷情、甚至还有谋杀。
有些事儿做得真让人后背发凉,用铁链锁住妻子,哄抢死人的遗物等等。
但是,一个神奇的宝贝让大家学会了忘记,村长又教会了大家互敬互爱之后。
一切都被遗忘了,没有提,也不敢提。
全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善良。
村民们天天都这样很有礼貌,很有爱。
有一种温情脉脉就是一层薄如蝉翼的面纱,害怕被撕开、戳破。
健忘让它很有安全,所谓的善人善行所追求的仅仅是回避。
Sir想起有关慰安妇的纪录片《二十二》,在公映时,居然有部分网友指责导演的动机,为什么要展示苦难,都已经过去了啊,重提干嘛。
不提苦难朝前看,是一个人活下去的生存本能,大脑记忆有这个保护机制。
但是,这不意味着,我们要彻底掩埋苦难,要打个响指,让它消失,不复存在。
发现没有,上面这些电影,无论个人还是群体都是视真实为敌人。
害怕真实,却偏偏要善良,真善美的顺序被颠倒,于是才给了自私自利虚荣等等以可乘之机。
比起善良被欺骗。
我们更害怕的是,从此再也不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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