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丨南方周末(本文首发于2019年2月14日南方周末创刊35周年特刊·南周面孔系列)
1993年,魏文彬担任湖南省广播电视厅厅长,要考虑整个地区广播电视的发展。他研究了国内外的媒体发展状况,西方媒体产业的规模出乎他的意料,“这下就受刺激了”。
“越研究越不服气,所以我们改革。”魏文彬相信广电应该走向市场,产业化发展,“人家比我们强的地方主要在运营机制上,我们过去行政性太死板,所以我做了一些改变,我们在竞争中发展起来”。
“那时我是厅长,又兼着台长,改革起来很方便,一干就干了这么多年。多方面的改革,从体制上、机制上、生产上。”魏文彬离开当年的工作岗位多年,他拉开距离,慢慢回忆起创业初期的经验。
以下为魏文彬的口述。
说起改革的最初,那时好像改革显得很难。湖南经济电视台是一块试验田,其实是无中生有,我们在广电部申请了一个频道,重新办理的。经济电视台和湖南电视台首先是内部两个台激烈竞争,湖南电视台坐不住了,最后两个台都发展了。
大家看到我不给(时任湖南经视台长)欧阳常林钱,让他自己贷款。其实我有两句话,一是不给什么,二是什么都给。不给什么呢?不给钱,你自己创造条件。我什么都给,要你干嘛?实际上是把他逼上梁山。“什么都给”,就是一般电视台台长没有的权力我都给,人事权、分配权统统都给,那时候企业才敢这么做,电视台这样很敏感的单位不会这么做的。
我们只管导向、管上交——实际就是管发展。问我湖南经视为什么这么短时间做起来,我不一定讲得清楚,但有一条很重要:要放权。权力要下放,湖南广电就是这样。
这些人积极性一下就出来了,创造性也放出来。我过去常谈一个体会:知识分子什么都不怕,就怕尊重;什么都不要,就要理解。你理解他,他什么都可以;你如果老是斜眼睛看他、防着他,束手束脚什么都干不成。湖南广电内部有一个很宽松的环境,利于人才成长和内部竞争。
我当然受到一些挫折,甚至委屈,也有大家不理解的时候,但是我没想过放弃。1995年,我们启动了第一轮改革,核心就是放权。
那候我们内部竞争很激烈,也带来一个问题就是重复生产,而且非常严重。长沙一条新闻,我们八个频道去了八个摄制组,八台设备生产同一个东西,这是同质化、内耗。外省一个东西在湖南做广告,内部就互相压价。本来100万,做成可能是40万。
内耗猛如虎,所以我下决心整合,于是有了第二轮改革,2002年前后。湖南有线电视台,经济电视台都市频道,还有一个生活频道,过去三台并列运行,要把它变成一个台,三个台长并成一个台长,三个班子并成一个班子,可以想象阻力有多大。
我们开了快半个月会,最后下死决心。第二轮改革成功了,我们摆脱了重复生产,收视率大幅增长,支出大幅度下降。我们从几千万到几十亿,一直到最近几年湖南广电都超过了100亿。
第三轮改革从2010年左右开始推行,核心任务叫“两个走出去”。第一个是从体制内走出去,要改制,这是最难的,到现在还在做。另外一个是市场要走出去,中国文化产品要面向整个世界,全世界都消费我们的文化产品。
我任上几个成功的文化产品案例,一个是《超级女声》。《超级女声》门槛很低,有一个宣传片,开头有一句“想唱就唱”,其实这就已经告诉你《超级女声》为什么火。“唱”到底是什么?是一种自由、和谐。如果把这句话反过来,想唱不能唱,你不舒服。这实际上是一种文化上的表达。我们过去不是这样的,现在我在文化上创造这样一个东西。
还有一个《快乐大本营》。《快乐大本营》创办时被我连续枪毙了四期,其实就解决一个问题——去教化。过去我们有很长一个时期讲教化,随便什么都要塞一点(教化的)东西进去。所以我有一个观点,电视是“客厅文化”,休息的时候看,吃完晚饭一家人坐在沙发上看。
上课正襟危坐,但是看电视时是怎么舒服怎么坐,所以家庭的屏幕是轻松的、愉快的。它是课堂,又不是课堂,要寓教于乐。
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们也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叫做过度娱乐化。我们一定要认识到过度娱乐的危害,警惕娱乐误国。如果年轻人离英雄、科学、文化越来越远,离明星越来越近,我们就麻烦了。
笑一笑十年少,娱乐是大家共同需要的,如果世界没有娱乐,就郁闷至死了,但过度娱乐也是很麻烦的。湖南广电这么多年来在娱乐上面有经验,也有一些教训,现在正在改进。
我特别强调竞争,湖南广电也在竞争中发展起来。现在这种竞争变成基因了,内部竞争,甚至自己和自己竞争。
有几年,广电办公大楼进门有一个屏幕,从1990年代开始做,每天早晨上班就看前天全国电视频道收视率排名,是几千名员工每天上班接触的第一个东西。这提醒大家,我们现在处在什么样的位置,要创新。
屏幕上湖南卫视的收视率排在全国省级频道的第一、第二,长时间第一,已经十多年,大家也很习惯了。
我离开广电有一两年时间,(2012年)收视率掉下去了,从第一掉到第十五、第二十四,甚至掉到倒数第几名。大概连续掉了30天,内部有些波动。书记、台长几次到家里找我,想找找原因到底是什么。
我去做了一次讲话,就是“湖南卫视品牌创新研讨会”。开始我不想去,离开了让他们放手干。后来我还是去了,讲了一次话,没有稿子,制片人以上的全都来了。
我当时讲,我们的骨干还在,只要人在,什么都不怕。如果人走了,这就没有办法了。湖南广电已经形成创新的基因,常年在这里起作用,领导在不在没关系。我们是做文化工作的,文化,关键要“化”,所以大家在“化”上面动脑筋想办法,创新了很多。
讲了两个小时,从第二个星期开始收视率真的回来了,很奇怪,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一直到现在,收视率还是在上升。
湖南卫视还在不断创新出好节目,《爸爸去哪儿》,还有一个《我是歌手》,开始两期我都在家里和他们一起讨论。湖南电视有一个特点,这些编导们一定要做到“语不惊人死不休”,要做到极致,有这么一股劲。
现在湖南卫视也出现人才流失问题,我觉得正常,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对湖南卫视来说当然是流失,也是损失,如果都走了,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是不是可以做得更好,可以做到一个都不走?我觉得也难。
我2013年退下来,要进入另外一种状态,要放下来,不要舍不得。放下也是一种境界,而且真放下,不要假放下。我们要相信一个规律,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我放下以后就觉得年轻人比我们做得更好,这些年湖南卫视还是有很多改革、创新,而且做得很好,比我想象的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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